他一直都是敘幕。
朱侯鬆了口氣:“那我放心了,總算有點讓我順心的事了。”
看看時間:“喲,十點多了。”餐廳都沒人了。
走吧。
從煦卻道:“我再坐坐。”
朱侯:“今天公司不忙?”
怎麼不忙,每天都忙。
床上了一半,剛扒衣服,都要特意起身按掉工作來電再關機。
還忙到再累都會有一個精準的生物鐘,不管多晚睡,不管晚上做了些什麼,都會於次日準點醒來。
一睜眼,是張再熟悉不過的麵孔,還有兩人赤/裸相擁的現實。
然後從煦腦子裡便有跟神經,像樂器上的一根弦,從那天早上醒來一直緊繃到今天。
他無法形容這段時間以來的內心,但他有很多男人都有的感受:縱/情/歡/好,釋放發/泄,等一切過去之後,迎來平靜,瞬間便被巨大的空虛籠罩。
因為一切隻關乎欲,沒有情,至少從煦心裡沒有。
而男人的愛與欲一旦分離,床上再美好,也不過是短暫煙火。
那個早上,從煦睜開眼。
他看陸慎非,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他看浴室裡鏡子裡的自己,也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
《無路可退》劇組。
導演和演員們分析女主江蓉和男主在重逢後的第一場親密戲。
“就是因為這麼一次親密,他們之前的‘關係’被打破了。”
“一段關係打破,後麵可能是變好,也可能變差,他們顯然是後者。”
“為什麼?”
“因為這兩人以前是夫妻,後來離婚了。”
“他們原本的立場就是天然對立的,立場對立,再怎麼營造和諧融洽,一旦關係打破,就會立刻急轉而下。”
“你們想啊,前任和前任,再和諧再融洽最多也就普通朋友的程度了,這關係還得兩人共同努力、小心謹慎地維持,要不然根本維係不下去。”
“結果好了,親了睡了,這下還怎麼維持怎麼裝?”
“也不可能親完睡完第二天開開心心、高高興興是吧?”
“真那麼高興直接就打車去複婚了。”
“所以啊,他們兩個,關係一旦打破,不變好,就變差。”
“但這隻是兩人相互關係或者說狀態上的變差。”
“感情線這方麵,反而推進了進度。”
“因為之前的那些關係、那些什麼和諧融洽都崩了麼,一覺睡完就崩了,粉碎了、沒了,相互赤/裸/裸。”
“等於一朝回到解/放前,又得重新麵對兩人之間的本質。”
“這兩人的本質是什麼,就是離掉的前任和前任,沒其他,什麼朋友、同事,坐下來聊天吃飯,通通狗屁。”
“前任和前任,就四個字:愛恨情仇。”
而從煦,他對陸慎非,如今沒愛也沒恨,一場歡好到最後,隻剩下個腰不舒服。
但陸慎非……
從煦至今記得他起來後,麵對八樓那套房子時的震驚:
同棟樓、朝向一樣,房型相同。
除此之外,裝修風格、家具家電、櫃體擺設,通通和十一樓一模一樣。
就好像,這裡是另一個十一層,一個複刻的屬於從煦和陸慎非的曾經的家。
那一刻,從煦豁然想起,當初陸慎非來醫院,他問陸慎非他們結婚幾年。
陸慎非回的是:六年半。
可他們早分居了,在婚後的第三年,他們也早離婚了,在車禍的前半年。
怎麼算,都不會是六年半。
六年半,這是他們畢業後結婚一直到現在的時間。
所以在陸慎非心裡,從來沒有離婚?
那一日的早上,從煦為這偶然間獲知的真相感到震驚。
他隻以為陸慎非離婚後對他還有點殘餘的感情,所以才會在車禍後趕回老家,會照顧他親吻他,會留著他的照片做屏保。
“你……”聽到身後房間裡走出來的腳步聲,從煦轉身,睜大的目光不敢相信地看向臥室門口。
他想說,陸慎非,你瘋了嗎。
你留著還愛的人在身邊,和他一起工作、一起吃飯,跟他喝酒跟他上床?
你明明知道,你們已經離婚了,他早忘了以前,根本不愛你了。
他眼裡的這一夜,跟一/夜/情沒什麼不同。
這樣你都可以嗎?
從煦再一次用陌生的目光看著陸慎非,好像不認識他,又好像在看著一個和認知裡全然不同的陸慎非。
陸慎非走過去,在一夜過去後最清醒的早上撫摸從煦的臉,低頭親吻他。
是的,他可以。
留不下心,留下人也行。他早就說過了。
“沒必要。”從煦偏過頭,避開陸慎非的親吻。
他腦子沒鏽,如果知道陸慎非是這樣的情況,他昨天哪怕把自己喝死,也絕對不會越那步雷池。
從煦準備離開,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但他知道不能留在這裡。
陸慎非纏上來,他們重新有了歡好,身體重新開始熟悉,一夜時間便能追溯回曾經的契合。
從煦為生理上的反應覺得羞臊,又為陸慎非如今的立場和態度覺得有些難受。
他把人推開,整理內心,儘量平和地說道:“你以前不是這種人。”
陸慎非是什麼人?是很驕傲的人。
是不會為了感情沒有底線的人。
當年獨自養大兒子的陸阿姨都說,陸慎非從小就要強,丈夫離家拋妻棄子之後,陸慎非小小年紀,寧可咬牙,也從沒開口要過一次爸爸。
這樣的人,為什麼還要繼續去愛已經離掉的前任?
“我做不到。”陸慎非給了從煦答案。
我做不到不繼續愛你。
“可是我做到了。”現實就是如此殘酷,從煦:“我還忘了以前。”
陸慎非深深地凝視從煦,而後,他把人推回了床上。
顯然還有令一個現實——
“舒服嗎?”陸慎非挺/腰。
……
早餐廳、落地窗,發酸的腰背,空洞的表情。
從煦端起麵前的咖啡,麵無表情:嗬,成年人,了不起。
都這樣了,也不耽誤上床。
這諷的不知是自己還是另外一個當事人,又或者是某個人性發展規則。
手機屏幕亮了。
陸慎非:在家?
陸慎非:腰怎麼樣了。
從煦看了一眼,深呼吸,吐氣。
過了會兒,屏幕又亮了。
陸慎非:今晚八樓、十一樓?
從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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