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嬈和那魅魔的事兒他不是沒看見。
於是他簡明扼要道:“那魔被拉下位。現在在位的是他身邊那個婢女。這是那婢女要娶他。”
沈嬈想起來白全兒那些情真意切的話,嗯了聲。
“白華難得有這麼個真心待他的人。”她歎:“要不我等一等,讓他快活幾年再下去殺他。”
她盤算著:“他既然是個禍水命,待他將周圍勢力敗一敗,我也好動作。”
玉帝笑:“真心?”他手一揮,白全兒這兩個月對白華的種種算計與逼迫浮現在沈嬈眼前。
最後停留在今日前,白華寧死不從的那頓暴打。
白全兒狠狠拽住白華的發絲,迫使他抬起頭,露出脆弱的喉結,她另一隻手掐住他的脖子,冷冷道:“今兒不從也就罷了。明兒是你我大婚,”她冷笑一聲:“好好準備侍候朕!”
她將人一摔,拍拍手,走到門口:“呸!人儘可妻的蕩夫還拿起橋兒來了!”
黑色的發蓋住白華的臉,門被狠狠關上的哐當聲,他脫力躺到地麵,從半遮半露的眼裡,有濃烈的恨意。有野獸,在心中奔騰著,咆哮著。
“本來就是玩玩兒。遊戲做夠了,那魔還不肯從,她自然要暴露出本來麵目。看起來他還挺可憐的。”頗富同情心的玉帝歎了口氣。
沈嬈看著虛影裡的白華,一時心亂如麻:“龍椅易主這麼容易?”
“那婢女還有一層身份。是西陵國老皇帝的私生女。滴骨認親,再加上她聲淚俱下揭露了那魔謀害紫薇星的全過程,就順理成章了。”玉帝恨恨道:“命格簿真是不會安排!這樣卑劣”
“轟——”眼前突地發白,是巨大的閃電辟過來!隨即便是一連串的雷聲。
玉帝慌忙閉上嘴。
“彆亂說話!”沈嬈斥了聲,琢磨著:“師父說過,天道便是損有餘而補不足。這白全兒應當是補了沈君的缺。”
玉帝唉聲:“師父在就好了。”
沈嬈打他一下,望往塵鏡,此刻下界已到正午,白全兒正在祭天。白華一身正君紅袍原本端端站著,好像感受到她這邊兒的目光似的,往天上望了眼,沈嬈不自在躲開目光。
玉帝在一旁咬了咬唇,一個中老年模樣的人做出這等動作實在違和:“師姐,我還有個事兒。”
“嗯?”
“其實,不一定要殺了它。”他小聲道:“它此刻魂碎,念力薄弱,若一片一片引領向善,淨化魂體,待最終合魂,魅魔也就對這天地構不成威脅了。我看他雖陰險狠辣,卻很顧著你,你”他看著怔了怔,繼而陷入沉思的沈嬈沒再說下去。
師姐看似溫柔可親,實則沒心沒肺,這性格挺好。他不希望她後悔是一回事,不會點醒她,讓她遭情苦是另外一回事。更何況,連他現在也沒看清楚,師姐對那魔到底是怎麼個在乎法。
“你也不大忍心殺他罷。不然你這次下去,試一試。”
沈嬈怔了怔,點頭:“那我便試試。”隨即一刻也不耽擱飛身去南海要竹漿。
她此前用的泥巴身在袖裡,拿回來本想當個念想。這種泥巴待長久了對魂魄有害,她原打算是再慢慢尋個合適的人身附。如今粘粘補補,還能快些。
落到小金山已是戌時。
收斂好已經極其微弱的法力,她快步向沈嬈記憶裡,密道入口走去。
從瓊林苑穿出來,這片兒沒一個人。
女皇大婚,守衛自然便放鬆了些。
打暈個落單的侍衛,搜身,拿腰牌,扒了衣服穿上,帶上大簷帽低下頭,背了長刀,將隻剩中衣的人丟到灌木叢的陰影裡,又點了她睡穴,沈嬈才鎮定自若往永延殿處靠。
白全兒如今還住在那兒,午夜夢回也不怕見著被她和白華合謀害死的沈君。
“誰!”是一個醉醺醺的,正在湖泊旁放水的將軍。
沈嬈腳步頓了頓,心跳得快了些,卻發現她並沒往自己這處看,而是看向另一個,一個眼眸含情的男宮奴。
她嘴角一抽,急忙離去。
永延殿戒備得就嚴多了,應該是也防著裡頭的白華不讓他跑,兩班侍衛不斷交換。沈嬈隔得遠遠地,繞了兩圈兒也沒找到突破口。
忽然,裡頭似乎有什麼動靜,一個人打開門往裡看了眼,隨即呼啦一圈人都湧了進去。
這不是什麼好兆頭,卻是個好機會。
周邊兒一大堆往那邊兒去的,看熱鬨的,沈嬈也跟著進去了。
她臨下界重新捏了捏臉,這回的麵容和她原本有三分像,和“謝景瀾”完全挨不著邊。隻要不被盤問,就不會被懷疑。
她趁所有人不注意,迅速躲進衣櫃裡。
聽外頭熙熙攘攘,你一言我一語,好像是白華殺了人。看這個程度,這個人的身份應該不太高。沈嬈湊到櫃門縫仔細嗅了嗅,的確,屋裡有血腥。
外頭重新安靜下來。沈嬈正想透過門縫看看情況,找合適機會出去,然後帶白華逃走。
既然她不必殺他,玉帝那意思還要引他向善,讓他免於種種苦難便是必須的,正合她意。
木門慢慢地,慢慢地,動了很小一部分。
沈嬈將眼睛貼過去,突然。一陣大力從外邊兒加來,木門大開,一張清俊的臉貼過來,她一驚,險些要喊出來。
白華現在完全看不出虛影裡那狼狽模樣。
紅袍加身,好像還是那個走馬觀花的小狀元。
“你是誰?”一把匕首貼到脖頸,他冷冷道:“怎麼在這兒?”
沈嬈瞟了瞟,屋裡隻有白華一個,沒其他人。
心放下一半,她表明態度:“我是來救你的。”
白華嗤笑:“救我?”
沈嬈嗯了聲。
“為什麼?”刃又往下了些,壓出一線血跡。
這時候也編不出其他可信理由,沈嬈歎道:“為贖罪”她看著白華的幽黑的眼:“我是沈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