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 罪孽(一更)(1 / 2)

“福祥齋的烤鴨真是名不虛傳。”陶星星捂著圓鼓鼓的肚子,一臉饜足。

兩人走出福祥齋的大門,想到什麼,陶星星小臉瞬間垮了下來。

“明天早上上秤,肯定要胖五斤,完蛋了完蛋了……。”

她看了眼身邊的明鏡,哼道:“我請你吃烤鴨,結果你全程在旁邊喝水,那麼香的烤鴨,你竟然無動於衷,怪不得你那麼瘦,這份定力就非常人能及。”

明鏡說道:“我不吃晚飯並不是因為減肥。”

“那是為什麼?”陶星星忽然想到了傳聞,明鏡是在尼姑庵長大的。

她有點心疼:“可是你不是已經還俗了嗎?吃一點沒事的。”

明鏡淡笑道:“多年來已經養成了習慣,況且,口腹之欲,何窮之有。”

陶星星看著她,忽然有些自慚形穢,很快抿唇一笑。

“你果然是仙女呀,喝露水就能飽,我就不一樣啦,我的誌願是,吃遍天下美食。”

明鏡挑眉:“不怕胖了?”

“誰說我胖,明明是豐滿,姐姐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是現代審美畸形,我要是生在唐朝,楊貴妃都得靠邊站。”

明鏡笑著點點頭:“自信的女人最美麗。”

兩人走出商場,天色已經黑了,陶星星說道:“明鏡,你怎麼回去?”

“時間還早,坐地鐵吧。”

“我媽剛好在附近應酬,馬上過來接我,要不我讓我媽送你吧,這麼晚,地鐵上肯定很多人。”

明鏡笑著搖頭:“不用了,一南一北,太耽誤你們的時間了。”

說話間一輛黑色奧迪停在了馬路對麵,駕駛座的車窗降下,一個妝容精致的中年女人對著這邊擺了擺手。

陶星星對明鏡說道:“我媽來接我了,那我先走了,你到家了給我發個消息。”

“嗯,你快去吧。”

陶星星揮揮手穿過車流跑過去拉開後座車門鑽了進去。

女人的目光穿過洶湧的車流和無邊的夜色,看向明鏡。

很快升起車窗,發動車子離開,消失在車流中。

明鏡站在原地吹了會兒風,轉身慢慢的往地鐵口的方向走。

“星星,那是你同學嗎?”吳家琪一邊開車一邊問道。

陶星星手指飛快的在手機屏幕上切換,走位騷到極致,聞言頭也不抬的說道:“是啊,她就是祝家的真千金。”

吳家琪愣了愣:“祝家的真千金?她跟你關係很好嗎?”

“那當然了,明鏡人特彆優秀,上次月考考了全級第一呢,打架也厲害,你不知道今下午逛街的時候,有個女的欺負我,明鏡一出手,對方就灰溜溜的滾了,可太帥了……。”一提起明鏡,陶星星又開啟了喋喋不休的模式,連遊戲也不玩了。

“是嗎?這孩子可真爭氣。”

“不過這麼晚了,祝家沒有派司機接她嗎?”

“嗨彆提了,她爸媽偏心眼的很,眼裡心裡隻有那個假千金,不過我看明鏡也不稀罕。”

“這孩子挺可憐的,既然是你的好朋友,以後有時間請她來家裡吃飯。”

——

商業區附近一到晚上特彆熱鬨,到處燈火通明,人流如織,比白天還熱鬨。

淒婉的二胡聲隱隱約約的傳來,與這個喧囂的城市格格不入。

明鏡看到不遠處的廣場上圍了不少人,二胡聲就是從人群中傳來的。

明鏡走過去,四周稀稀拉拉的圍了不少人,一個七十多歲的大叔席地而坐,閉著雙眼正在忘我的拉二胡。

麵前的匣子打開,裡邊零零散散的堆著些零錢,有五毛一塊的硬幣,也有一塊五塊的紙幣。

二泉映月,明鏡不是第一次聽,她曾在國家大劇院聽著名藝術家現場演奏過,技藝已臻化境,但那樣的完美終究隻是精致的藝術品罷了。

而這個孤獨的老者,坐在深夜的街頭,他的技術沒有那麼精湛,甚至還有幾個地方出錯了,但是……明鏡看了一圈,不少人已經紅了眼眶,有個女子甚至痛哭失聲。

低沉時心酸淒楚,激昂處憤然悲愴,到最後歸於平靜,又有對生命的豁達及釋然,命運報我以痛,我卻報之以歌。

真正能觸及到靈魂的,是切身的經曆,那些痛哭那些掙紮那些夜夜錐心刺骨的折磨,被時間撫平,才可以坐在這裡,雲淡風輕的訴說那些過往。

聽的人或被勾起往事,或感同身受,或身臨其境,而始作俑者,卻平靜的好似一汪清泉。

最後的尾音落下,四周已泣不成聲,老者睜開雙眼,眼珠青白,沒有焦距,在夜色中十分瘮人。

大家忍不住驚呼,他竟然是盲人。

不由的更同情了。

這時候就算再冷血的人也不好意思扭頭就走,可現代這個社會,誰身上還帶現金,摸遍了全身也沒摸到一毛錢,想手機支付吧對方也沒二維碼,等情緒一點點淡下去,捐錢的衝動就消失了。

偶爾有幾個年齡大點的,掏出身上的零錢仍在了匣子裡。

現代這個浮躁的社會,人們的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圍觀的人走得一乾二淨。

四周孤零零的隻剩下了兩個人。

一個拉二胡的老人,一個瘦高的年輕人,一站一坐,兩人的身影被路燈拉出長長的影子。

明鏡轉身去了馬路對麵的便利店,再出來手裡提了一個袋子。

老人顫巍巍的站起來,包好二胡就要走。

眼盲的老人聽力異於常人,他聽到腳步聲近在眼前,停下動作,側耳仔細聽。

他聽到塑料袋的雜音,放在了他的腳邊。

一道溫柔年輕的女聲落在耳邊:“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來世果,今生作者是。”

人一生的命運,到底由什麼決定?

其實連佛陀也未能參透。

佛家有因果輪回之說,把你今生受的罪歸功於前世,你修行,參悟了也就解脫了。

但對於在人世間最底層苦苦掙紮的人們來說,那太遙遠了,下一頓的溫飽才是實際的。

老人嘴唇蠕動了下,半晌後,聲音嘶啞的說道:“我不懂什麼大道理,活了一輩子,也算看儘了人情冷暖,嘗儘了酸甜苦辣,我是不信什麼前世今生的,我隻要好好活著就行,每天有口飯吃,有張床睡,曬曬太陽,拉拉二胡,我就滿足了。”

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了孩子一般的笑容。

“很多人可憐我,討厭我,覺得我一個瞎了眼的糟老頭子,怎麼不早點死,死了也是解脫,我想啊,老天爺讓我活著,肯定有他的道理,好死賴活都是一口氣兒,那就活著唄,看看老天爺還能怎麼折騰。”

老人說著把二胡背在背上,彎下腰摩挲著提起袋子:“謝謝姑娘,我就不客氣了,這兩天餓不著了。”

老人笑著,轉身慢悠悠的走了,他走的很慢,風燭殘年的老人,卻每一步都走的很認真。

明鏡一個人在夜風裡站了很久。

她的前世苦嗎?

很苦很苦,說是地獄也不為過。

她從地獄爬出來,睜開眼睛的那刻,她看到了佛。

佛說你生來罪孽,需要用一生去贖罪。

她很迷茫,明明佛祖雲眾生平等,為什麼她卻生來罪孽。

隻因她曾經雙手沾滿血腥嗎?可她也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十二年修行,她心境越來越平和,噩夢也越來越少,但那些困惑,卻從未消失。

不知不覺走下去,人少了,車也少了,隻有路燈伴著她,一個人孤獨的行走在深夜的街頭。

周媽打來電話,問她這麼晚了,怎麼還沒回去,是遇到什麼事了嗎?

明鏡荒涼的心底劃過一道細細的暖流,她莞爾說道:“在回去的路上了,讓奶奶早點睡吧。”

“那小姐您路上注意安全。”

明鏡掛了電話,前方的路口忽然拐出來七八個男人,嘴裡叼著煙,邪笑著打量著明鏡。

“小姐,這麼晚了,怎麼一個人在街上晃蕩啊?是不是寂寞了?要不要哥哥們疼疼你?”男人神情猥瑣至極,話落身邊的男人全都大笑起來,打量明鏡的目光毫不掩飾惡意。

少女整個人攏在陰影中,隻能看到一道瘦高的剪影。

這時頭頂的路燈忽然閃了一下,幾個人下意識心底一緊。

少女從陰影裡走了出來,那一瞬間,天邊的月光仿佛也黯淡了幾分。

幾個男人色迷迷的盯著那張臉:“真是漂亮啊,看來那娘們兒沒騙人,今天哥兒幾個可以好好開一次葷了。”

明鏡仿佛沒有看到他們,徑直往前走去。

幾個人麵麵相覷,覺得這娘們兒是不是瞎了眼?

當對方從他們麵前走過,幾個人甚至下意識讓開了一條路,等對方快走遠了,幾個人才反應過來,罵了句臟話飛快的追上去。

一個男人伸手就去抓明鏡的肩膀,就在他的手即將落在對方肩頭的那刻,對方背後像長了眼,抓住手腕,輕輕一折,下一刻殺豬般的慘叫聲響起。

明鏡轉身,一腳踹上對方肚子,那人就像斷了線的風箏,砸中了追上來的一個人,兩人倒在地上,異常狼狽。

其他六個人看傻眼了,男人從地上爬起來,指著明鏡氣急敗壞道:“給我上,今天不弄死她老子跟她姓。”

少女淡然的立在原地,清豔的眉眼淡若無溫,姣美的麵容無波無瀾,一雙漂亮的眼睛比身後的夜更幽深難測,仿佛潛藏著什麼未知的危險。

一襲純白長裙在夜風裡輕輕飄揚,如同鬼魅一般,神秘詭譎。

對方違反常理的態度令幾人心底有些發毛,這麼漂亮,又這麼厲害,不會是鬼吧……

“都愣著乾什麼,給我上啊,幾個大男人害怕一個小丫頭。”男人吼道,幾個人醒過來二話不說衝上去。

男人本來得意的笑著,但漸漸的,他笑不出來,臉色越來越白。

黑夜中,那抹白是唯一的色彩,猶如鬼魅般飄來飄去,眨眼間,六個大男人倒在地上,哀嚎呻吟。

他甚至都沒看清對方究竟怎麼出手的。

少女從陰影中走出來,他發現她竟然沒有腳步聲,心口一窒,不會真撞到鬼了吧。

瞟到少女身後的影子,鬆了口氣,還好……

他下意識後退,少女步步緊逼,“你……你彆過來……。”

他從屁股兜裡摸出一把匕首,對準明鏡:“我警告你彆過來,不然我……我對你不客氣了。”他心虛至極。

他閉上眼“啊”的叫了一聲,忽然衝了過來。

下一刻,身體重重的摔了出去,“哐當”一聲,匕首掉在地上。

明鏡撿起匕首,走到男人麵前,蹲下身,匕刃落在男人脖頸間。

“是誰指使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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