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鏡明鏡,這是我從後山撿到的野兔子,趁著師父下山了,我們把它烤了吧,小師妹們太瘦了,得好好補補身體,這個冬天那麼冷,多吃點才能熬過去啊。”
少女有一雙大大的眼睛,穿著寬大的洗得發白的淄衣,拎著一隻受傷的野兔興奮的跑進來。
明鏡跪坐在佛像前,聞言悲憫的目光望向那隻掙紮的兔子。
少女像是護崽子的老母雞,立刻警惕的把兔子藏在了背後,“你彆跟我說出家人不殺生,我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了,小師妹們跟你不一樣,你發育逆天,個子躥的這麼高不需要補,但是小師妹們可不行,一個個瘦的跟小雞仔似的,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
“師姐,我念一段往生咒,你們去吧。”
少女立刻喜笑顏開,想到什麼惡狠狠的威脅道:“你千萬不要告訴師父,不然……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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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一模一樣的小姑娘跪坐在蒲團上,更清秀羸弱些的小姑娘抽噎著背著佛經:“……度一切苦厄……舍、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空不異色、空不異色……。”
小姑娘絞儘腦汁的想,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旁邊的女孩小聲提醒她,前方跪坐在羅漢腳下的少女微微睜開眼睛,兩個小姑娘俱是嚇得一顫,膽更小的的那個哇的一下哭了出來。
“二師姐,我……我背不出來,你打我手板吧。”小姑娘顫巍巍的伸出小手,小臉上滿是隱忍的驚恐。
“二師姐,明塵身體不好,你打我吧,我替她受罰。”明提卷起袖子,露出白嫩的小手掌,一臉視死如歸的堅決。
明鏡靜靜的看著兩人,兩人承受不了這種令人窒息的壓抑,就快瀕臨崩潰的時候,一個少女衝了進來,把兩個小姑娘護在身後,劈頭就罵明鏡。
“她們還那麼小,背不出來就背不出來,你乾嘛要打她們,你的心是鐵打的嗎?天天都要背佛經,背不出來能怎樣?還真要她們當一輩子尼姑嗎?你們彆哭,等大師姐成年了,就帶你們下山,她一心向佛就讓她求佛去,咱們去人間逍遙快活去。”
話落拉著兩個小姑娘就走。
兩人掙脫開她的手,老老實實的在蒲團上跪了下來:“大師姐,二師姐也是為了我們好,背不出來佛經,是我太笨了,你不要怪二師姐。”
少女氣的跺腳,大冬天的,臉蛋凍的酡紅,更襯得眉眼鮮活飛揚,像冬日石縫裡鑽出的小草,有著極為強悍的生命力。
“你到底給這倆丫頭灌了什麼迷魂湯,那麼聽你的話,真是氣死我了。”
“師姐,沒有一技傍身、更無學曆家世,你們如何在人間立足?”明鏡淡淡的質問道。
少女噎了噎。
“人間繁華,卻也人心險惡,不似庵門青燈古佛,與世隔絕,小師妹們正是修心正己磨礪性子之時,苦雖苦,卻能受益一生,生在佛門,是她們的不幸,卻也是她們的幸運。”
“就你大道理最多,我嘴笨說不過你,最好如你所說的那樣。”
少女在蒲團上坐了下來,美其名曰要看著她不能體罰師妹們,但是聽著佛經,沒一會兒就打起了瞌睡。
佛堂莊嚴,豈是酣睡之地,但隻有她有這個膽子。
一顆赤子之心,無知無畏,鮮活熱烈。
她叫明心,一個喝酒吃肉不背佛經的佛門弟子,她說生在佛門是我的不幸,但我不認命,我一定要下山,看一看這個世界的繁華,如此不枉來人間走這一遭。
她外強中乾、刀子嘴豆腐心,罵過明鏡,回頭有好吃的一定給明鏡留著。
她曾說:“你是我抱回來的,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被這雙不像孩子的眼睛吸引住了,我雖是你師姐,比你年長幾歲,但是你知道嗎?其實我比怕師父還要怕你,但是你彆誤會,此怕非彼怕……。”
“你從小就不會哭,我和師父一度懷疑你有天殘,你太聰明了,什麼東西一遍就會,你教我認字寫字,你是師妹,可我覺得你更像我的另一個師父,有時候看著你孤獨的跪在佛像前日複一日的苦修,我很心疼,明明還是個孩子,卻沒了天真,活成了一個老人。”
“明鏡,你是一個沒有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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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鏡,你在聽嗎?”手機裡傳出少女小心翼翼的聲音。
這是師姐的聲音,可師姐卻從來不會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
她像烈日下的驕陽,永遠那麼自信開朗。
如果是師姐,她肯定會說:“你這丫頭,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最看不慣你這副高深莫測忸怩捏捏的樣子,老娘看了就來氣。”
明鏡笑了笑,聽到明鏡的笑聲,手機那頭的葉貞驚了。
“明鏡……你、你沒事吧?”
“元旦你有沒有時間,回江州一趟。”
“好,我到時候一定趕回去。”葉貞爬也要爬回去,明鏡難得主動需要她。
“雪山這幾天天氣突變,注意安全。”
說了幾句,手機提示有電話進來,明鏡掛了重新接通。
“明鏡,這個叫李嬋的是你什麼人?”鄭青劈頭問道。
“怎麼了?”
“你先說她是你什麼人?”鄭青語氣似乎有些急切。
“祝家一個保姆的姐姐。”
“僅此而已?”鄭青似乎難以置信。
明鏡問道:“她的身份有什麼問題?”
“她在係統中,已經是一個死了十三年的人了,早已被銷戶。”
十三年前?
明鏡眸光微深,凝望著漆黑的深夜,淡淡道:“李娟呢?”
“一樣的,姐妹倆都死於十三年前,而且……。”
鄭青壓低聲音,似乎有些顧忌,猶豫了半晌說道:“這種熟悉的手法,如果我沒認錯,是我的同事乾的,這個李娟的身份應該不簡單,我深入查一下這個李嬋,你撬開李娟的嘴,這姐妹倆身上絕對有秘密。”
——
李娟再次被噩夢驚醒,披衣起床。
淩晨三點,整座明山花園陷入一片沉寂之中,月光孤獨的照射著大地,反射著幽幽的冷光。
李娟腋下夾著一捆燒紙,匆匆跑到後花園一棵光禿禿的梧桐樹下。
火光亮起,火舌瞬間將燒紙吞噬,映亮了李娟憤恨的雙眸。
“小寶,和你爸在那邊好好的,媽媽替你們報了仇,就去找你們,缺什麼了就跟媽媽說,媽媽燒給你們。”
忽然一截白色的裙擺出現在視線中,被夜風輕輕揚起,比這深夜燒給死人的火還要詭異驚悚。
李娟嚇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你……你想乾什麼?”
那人走到近前,李娟鬆了口氣:“原來是大小姐,嚇死我了,還以為是鬼呢。”
走路沒有聲音,大半夜的穿條白裙子,比鬼還可怕。
夜色猶如迷霧,讓她看不清少女的臉,猶如霧裡看花一般,神秘而朦朧。
“你和李嬋,在十三年前就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