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章】
京城。
苗萍領了命,便把藥方細細收了,跟著運送炭火的車一同離去,到西大街海生藥材鋪附近的時候,讓車夫停了停。
“我去給我嫂子,買些藥帶著。”
同行的人囑咐她快些,苗萍小跑著過去了,進門的時候差點和人撞上。
那人剛從藥材鋪出來,一臉的不快,差點被撞,柳眉倒豎。
苗萍看見詹淑慧連忙行禮,後者問了她一句,“你來這裡做什麼?”
苗萍說給嫂子買藥,詹淑慧便也沒有多問了,哼了一聲,轉身離了去。
她走了,苗萍快步進了藥材鋪中。
隻是藥材鋪的人不知道在忙什麼,一眼望去鋪子裡竟然沒人,隻門口有個坐診郎中,拎了藥箱,要出門看診去了。
苗萍皺眉。
......
定國公府,淺雨汀。
薑蒲過來問俞姝,“姨娘這兩日怎麼總皺眉?有什麼事情嗎?”
她出了聲,俞姝從自己的思緒裡抽出來。
她說沒事,並沒有多言,循著鳥叫聲去了廊下。
山雀近來傷情好轉大半,活躍多了,隻是仍然警覺得厲害,俞姝手指伸進去給它換水,又被猛地啄了一下。
這一次,破了皮。
俞姝攥著自己被啄破的手指發愣。
身邊沒有人疾步走來替她抽回手,也沒有人在耳邊低語噓寒問暖......
俞姝心下微頓,摸索著下了石階,將被啄破的手指浸在了石階旁的水缸裡。
水缸裡有起伏的冰塊,冰水將寒氣滲進俞姝的手指,不消多時,那被啄的痛感便散了,隻剩下麻木之感。
薑蒲見狀嚇了一跳,“姨娘莫要這樣,小心凍傷。”
說完,便帶著她回了房中。
等薑蒲出了門,薛薇也湊了過來,小聲嘀咕,“姨娘這兩日到底怎麼了?好像有心事。”
薑蒲搖搖頭,“主子的事莫要妄議。”
兩人的話,俞姝在房中都聽到了。
她當然是有心事的。
這次,她把五爺秘密出京的密信送出去了,但卻不知事情會因此發生怎樣的變化?
她哥哥會如何?
那位五爺......又會如何?
俞姝頭痛,不願多想,慢慢閉起了眼睛。
*
千裡之外,密城將領死守城門已經兩日了。
城中糧食雖然富裕,但彈藥箭矢幾乎用儘,而袁王進攻之勢迅猛,火力十足,城門已經垂垂危矣。
朝廷守城的將領也沒想到袁王會在被擊退之後,突然殺了回馬槍,領兵大舉來犯。
周邊幾個縣城都已失守,府城密城隻怕也撐不了一日了。
守城將領不由地向北麵看去。
朝廷的援兵還能及時趕來嗎?
相比憂心忡忡的密城守城將領,兵臨城下的袁王軍隊卻勢氣大振。
有將領過來回稟,“王爺,城門開始搖晃了,不消半日,就能破城!”
袁王眼睛瞬時亮了起來,一旁的袁世子,更是小小年紀便見識了一番戰場瞬息萬變的情形。
他們先是佯裝氣勢洶洶地拿下了密城周邊幾個縣,待朝廷派了將領過來,沒有絲毫留戀,卷了糧草便即離開。
這離開隻是緩兵之計,做出一副兵力不夠強盛的模樣,讓朝廷兵馬懈怠。
接著,趁其不備殺一記回馬槍。
眼下,幾個縣城全部失守,府城攻打至今,也已如探囊取物。
袁世子提議,“父王,不若在朝廷援兵趕來之前,集中兵力,一口氣攻開城門!”
將領們全都躍躍欲試,袁王在這一刻,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宏圖偉業近在眼前。
“好!所有將士聽令,集中兵力,一個時辰內,攻下密城!”
王令下達,號角吹響,秦兵如驚濤拍岸一般,直撲城門。
就在密城城門被攻打的搖搖欲墜之時,左近的山林間突然躍出一隊騎兵。
這支騎兵人數不多,但卻是精銳中的精銳,如離弦之箭,直衝破門秦兵而來。
袁王手下將士盲目間舉兵應對,雖不知這群騎兵從何而來,但僅看衣著便知是朝廷兵馬!
好在袁王事先也有布置,雖有些驚訝卻並未慌張,立刻號令應對。
可誰能想到,那騎兵馬速不快,可蹄聲甚重,在一片揚沙中飛撲而來,毫無畏懼。
袁王眼皮一跳,拿起望遠筒急急看去,隻見那騎兵隊伍之中,一人黑衣黑馬直衝而來。
那人重甲在身,甲胄被日光映出刺目光芒,頭頂紅纓隨風揚起,手中持一玄鐵重劍,在他看過來的那一刻,重劍揚起,一聲令下。
“開火!”
袁王聽不見他所言,卻在下一息,視野裡充斥了如流火箭矢一般的亮點。
但那亮點比箭矢快上百倍,不過一瞬之功夫,已然近在眼前。
炮火衝天,戰局陡轉。
袁王險些從馬上被氣浪掀翻而下,好在騎術過人,堪堪穩住坐騎,可放眼望去,攻城秦兵已倒下一片。
他看向倒下的士兵,又看向城門,欲立即組織反擊。
但身邊的將領縱馬奔了過來。
“王爺,定國公率火/槍鐵騎來了!火力過□□猛,咱們一時無法應對!王爺快快撤離!”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袁王能殺回馬槍攻打密城,定國公詹司柏就能神兵天降,打袁王一個措手不及!
可當袁王調轉馬頭大喊撤退時,卻已經來不及了。
定國公詹司柏手中重劍,不知何時換成了重器,單槍匹馬直衝而出。
他騎於馬上,懷中火/槍陡發,火/彈直撲袁王。
......
三個時辰之前。
虞城。
手臂重傷的俞厲,正單臂耍刀同幾個少年侍衛比試。
隻聽營帳外一聲馬嘶,一人飛身下馬,直奔俞厲而來,卻是衛澤言。
軍師滿頭大汗,看得俞厲眼皮一跳。
“是不是有阿姝的消息了?難道她在京城出事了?!”
他說著,仿佛立時要提刀策馬進京。
衛澤言連道不是,“和阿姝不相關!是袁王爺那邊出事了!”
他直接把消息告訴了俞厲。
“王爺反撲密城,朝廷也派了兵將增援。”
俞厲皺眉,“這不是正常?朝廷又不能坐以待斃,王爺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撤。”
可衛澤言卻道不是這般,“京城傳了密信過來,定國公明裡點將增援,實則秘密出京了!”
俞厲挑眉,“怎麼?他還想神兵天降,突襲袁王?王爺可帶了不少兵將。”
衛澤言搖了搖頭,“若隻是這樣也不怕,但消息裡說,詹五近來得了一種新式火/器,威力十足。若是他真的來一招神兵天降,再輔佐以重型火/器,王爺豈不危矣?!”
這下,俞厲忍不住驚了。
“我們不可坐以待斃!快帶上火/器,急速支援!!”
他說完,轉身直奔虞城火/器營而去。
*
定國公詹五爺一槍放出,掉馬轉頭離開,後麵鐵騎紛紛扛起力槍,放出火/彈。
夜幕已近四合,火/彈如流星一般從天空擦過,密城城下陷入火海之中。
詹五爺單人單馬立於土丘之上,看著袁王一行已陷入火海。
他出重金懸賞,凡是活捉袁王及其世子的將士,賞金千兩。
袁王恐怕怎麼都想不到,自己親征一場,本以為可以反攻至勝,沒想到即將被就地活捉。
此時的詹五爺早已勝券在握,心中不禁想到,四王造反自袁王開始,時至今日,戰亂四起民不聊生,是不是也該就此慢慢消退了?
他緩緩閉起了眼睛,聽到四下炮火轟鳴、短刀相接,聲音不絕於耳。
這般速戰速決,他很快就可回京了。
眼睛閉起來,四野都昏暗了下來,什麼都看不到的瞬間,他不由想起了京城家裡的那個人。
男人閉著眼睛,嘴角翹了起來。
她在家裡等他吧。
他就快回去了。
但眼簾突然鋥亮了一片,光亮打在眼簾上,是紅色血海。
男人眼皮一跳,立時睜開了來。
戰場上,異變陡生,不知何時突然衝出一支火/器部隊。
這些人絲毫不示弱,與他率領的力槍鐵騎徑直交戰在了一起。
原本大局已定的戰場,在這一瞬,又生出了變數。
詹五爺訝然,調馬俯衝下山丘欲親自應戰,而對方根本不戀戰,帶了火/器也隻是為了救援。
這支隊伍及時趕到,仿佛在上一息聽到袁王救命的呼喊,下一息就從地縫裡鑽出來一樣!
隻眨眼的工夫,他便看見那群人衝進大軍劫上了袁王,一麵讓人斷後,一麵狂奔離去。
詹五爺豈能讓他們在此時搶走袁王,當下策馬追擊而上。
可對麵的也躍出一人應對而來。
隻消一眼,他便知對麵何人。
是俞厲!
而俞厲仿佛也知他要來追趕,懷中散彈/槍直直射了過來。
五爺堪堪避開一擊,迂回向前。
但俞厲也毫不示弱,一連放出三槍。
視野被火/彈亮點與煙霧充斥,詹五爺一時竟看不見前方。
他暗道不好,側身要調馬奔向另一邊。
但此時,火光中一箭矢突然從煙霧中飛射而出。
詹五爺來不及躲避,急急側身,仍被那箭擦到了肩頭。
一瞬間,血肉橫飛。
俞厲的人馬攜袁王飛馳而去,俞厲也毫不戀戰,轉瞬沒入火光之中。
朝廷的兵將不必他發號施令便追了過去,但穆行州趕了過來。
“五爺受傷了?!屬下這便去叫軍醫!”
男人搖了頭,扯下衣帶縛住了擦破大片血肉的手臂,“帶上人手,隨我去追。”
......
隻可惜俞厲兵馬早有應對,詹五爺晚了一步,到底讓袁王被劫走了,隻留下了身死的袁世子。
男人攥著馬鞭的手下,發出了咯吱的聲音。
穆行州一臉難看,“五爺,俞厲怎麼會來?!”
穆行州當時看到救援兵旗上“俞”字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俞厲在虞城,距此地少說也得三個時辰的快馬。
袁王若是從此地發出救援,一來一回也要半日,俞厲是怎麼做到從天而降的?!
他禁不住問五爺,“五爺,俞厲還是帶著火/器來的,與咱們的力槍相克,難道他能猜出咱們攜火/槍突襲?!”
詹五爺神情極冷,在火光漫天的城外,那神情幾乎能滅掉所有的火與熱。
“俞厲怎麼可能猜出來?唯一的可能是,俞厲在京城有他自己安插的細作。”
“傳令林驍——”他從齒縫裡蹦出兩個字來。
“嚴查!”
*
京城。
灰鴿撲棱著翅膀,飛進了冷武閣。
林驍得令,已是兩日之後的事情了。
他看著嚴查細作的密信,陷入一陣思索之中。
他將自己的手下叫來,吩咐了下去。
冷武閣整夜未眠,翌日一早,手下帶回來一個人。
詹淑慧被嚇壞了,她從來沒想過,自己還有被“請”進冷武閣來的一天。
林驍的手下說,這位慧姑娘這幾天都在尋國公府的人說話,形跡可疑。
林驍讓人給詹淑慧上了茶,“慧姑娘不要見怪,在下也是奉命行事。姑娘這些日在國公府外找了不少人,聽說同韓姨娘有關,不知所為何事?”
這話問得詹淑慧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下意識想遮掩自己的企圖——她就是因為韓姨娘屢屢壞她好事,這才想找人問一問韓姨娘的事情,看能不能問出來什麼。
之前問苗萍碰了一鼻子灰,隻能再問旁人了,誰想到竟被抓進了冷武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