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章】
俞姝被男人摟進了懷裡,屬於他的氣息將她完全包圍。
她怔怔抬頭,“五爺確定了?”
五爺點頭,“十有八九了。襄王果然沒在襄陽,倒也難怪襄陽今歲沒有辦年夜宴,而是說等襄王長子殲滅俞軍之,一起慶賀。”
他道,“這其中的緣故,自然是襄王根本不在,無法親自出席。”
襄王不在襄陽,而就在附近的城池之中,這便是機會!
隻有襄王危,甚至一朝身死,占領虞城的襄王長子無人坐鎮,才能大亂,或許直接主動離開虞城援助襄王,或被哥哥反攻回去,兵敗如山。
俞姝好像眼睛能看到了一樣,在這一時,終於撥雲見日。
她仰著腦袋問五爺,“可以確定是兩城之中的哪一城嗎?”
她用微弱的視線凝住男人,可惜他搖了搖頭。
“暫時還不能定。”
他說這兩座城,位於山的兩麵,“一座喚作嶺陽,一座喚作嶺陰。兩城都是那條路通過去的,隻在山前才岔開了去。我倒是想派人再去探,但襄王也是謹慎,遠遠地就把兩城全都屯兵駐守起來,探子不便前去,唯恐打草驚蛇。”
俞姝知道這兩座城,確實離得很近。
而突襲襄王這事不能靠猜,一旦猜錯,襄王必定立刻返回襄地腹地,接下來再想朝他下手,可就難了。
不過五爺說不急,“我再想想辦法。”
他一邊說著,一邊輕撫了俞姝的肩頭,“等你眼睛好了,能看輿圖沙盤,這軍師豈不是做的更好?”
俞姝沒去想這許多,她隻是在想,哥哥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
俞軍軍營。
這一日從早上到晚上,一共埋了十二人。
落雪冷,化雪更冷。
很多士兵凍傷了,吃不飽飯,用不足藥,人在意誌消磨中離開了人世。
今天死了十二個人,這樣下去,死傷隻會更多。
原野之上,蒼穹之下,俞厲深吸一口寒氣,吐出濃重的白霧。
他望著遠處的虞城,手下緊緊攥了起來。
終有一日,他會奪回虞城。
衛澤言帶來了兩個小王的消息——
袁王次子母族是秦地世家,占著南麵幾座城,距離俞厲的距離,相對來說要近得多。
他得了俞厲的狀況,盛情邀約,隻要俞厲肯尊他為王,立刻會派人過來,助俞厲攻打虞城可,幫助安頓俞厲大軍在其他城池亦可。
而袁王長子也來了消息,派的是一位幕僚。
那位幕僚冒著風雪來了,見了俞厲便道,“我家東翁已經派人前來支援,隻是路途遙遠,還請俞將軍率軍再忍耐些日子。”
比起次子的態度,長子沒再一味讓俞厲去選,反而直接給出了為數不多的人馬,俞厲聽得心頭一震。
可也正如那位小王所言,他們在北麵的城池,想要過來還需些時日。
雖然已經吩咐了臨近的守城將軍支援吃食藥物,但大軍人數眾多,實在是耗不起。
回了營帳,衛澤言問俞厲準備如何。
“還能如何,自然不選那落井下石之人,要選雪中送炭的那個。他日翻身,我必效忠於他!”
衛澤言歎了一氣,“不過話又說回來,這般雪中送炭,也不無挾恩以報之意。”
俞厲並不在乎,“挾恩以報也是施了恩的,俞某不會計較這些,隻要能助我奪回虞城,讓我麾下將士有個安穩之處即可了!”
他這樣講,衛澤言便也沒有多言。
衛澤言負手出了營帳。
今夜無雲,圓圓的月亮高懸在冷清的原野之上。
他想著東麵貿州的方向看了過去。
朝廷兵馬還是沒有動靜。
這倒是奇怪了。
難道,是他高估了俞姝在定國公麵前的影響?
不過不管怎樣,大軍還是得繼續撐著,等待時機成熟。
*
貿州。
五爺大概有了襄王的蹤跡,便去大營暗中點兵拉練。
他一連三日不回,俞姝這邊便失了消息的來源。
俞姝無法,不肯繼續等待,就讓人做了滿滿一提盒的飯菜,親自去了軍營。
五爺見她來了,連忙在營帳裡吩咐多添三盆炭火。
“營地冷得厲害,你怎麼來了?”
俞姝一麵替他將飯食拿出來,一麵問起近來的情況。
可惜的是,三日過去了,還不能確定襄王是在嶺陽還是在嶺陰。
五爺都不得不歎,“襄王端地是比袁王難纏多了。”
俞姝沒聽到緊要的消息,也隻能暗自歎氣,陪著五爺吃完了飯,五爺便讓她回城去。
“你還懷著身孕,莫要著了涼。”
俞姝離開了軍營,剛回到城門口,竟就遇見了鄧迎兒。
鄧迎兒今日也去城門口放孔明燈,不少城中軍民圍觀,“這燈飛上天,真好看啊!”
俞姝也仰頭看望天上,隱隱約約似有黃亮的燈影在漸漸飛遠。
鄧迎兒從人群裡走出來。
薛薇低聲在俞姝耳邊,“姨娘,鄧姑娘瞧著不太好,怎地有一隻燈還沒放?而且似是要哭了。”
俞姝訝然,走上前去問了她。
“燈沒放完嗎?”
鄧迎兒低著頭,看著手裡的燈。
“這燈不能放了,燒壞了。”
她說著,越發難過,“我放了兩年的孔明燈,從來沒有燈還沒飛上天,就在我手裡燒壞。今日怎麼......”
姑娘沒說完,就忍不住哭了起來。
俞姝急忙抽出帕子給她,“一隻燈而已,怕什麼?”
鄧迎兒說不是,“我表哥他、表哥他去了虞城探消息,一起去的人早就回來了,他到現在還......聽說虞城被襄軍攻占了,表哥本就腿上受了傷,本就不該去虞城,這下......”
姑娘甚至不敢說下去,哭得難以自持。
俞姝也不知該怎麼勸她。
虞城之戰過於突發,誰都意料不到。
隻是她表哥此去甚冤,若沒有受傷,應該還是能折返的吧?
不知道將領為什麼偏要派一個受傷的斥候,去那麼遠的地方。
俞姝歎氣,勸了鄧迎兒幾句,鄧迎兒漸漸停下了哭泣。
她說俞姝說得對,“一隻燈而已,壞了一個就再做一個,同旁的不相關的。”
她說起來,人也多添了精神。
“等我回去多做一些,若是有吹向西邊的風,我就一口氣全都點燃放飛。表哥在西邊虞城,說不定就能看到了!”
這話說得俞姝眼眶都熱了起來,她主動握了鄧迎兒的手。
“你說的對,你表哥一定能看到,一定能回來。”
鄧迎兒拚命點頭,“表哥一定能回來!”
她說完,便辭了俞姝快跑著回家,繼續為表哥魯騰飛做燈了。
俞姝“目送”她離開,又忍不住“看”向了西邊。
這場仗何時能停?
*
虞城,幾日之前。
林驍和宋又雲暫時住在了那家。
那家姓李,被林氏夫婦解救的姑娘隻剩孤身一人,父母兄嫂都死在了襄兵刀下。
她乞求兩人留下,道,“你們不是虞城人吧?不過不要緊,你們可以用我外嫁的姐姐和姐夫的身份,他們年齡與兩位相仿,襄兵不會懷疑!”
戰火下相互扶持,再好不過了,於是兩人暫留下來。
林驍要受了傷,幸而李家還有些殘存的藥草能用。
但過了幾日,彆說藥草了,連米糧都見底了。
襄兵如遊魂一樣,在城中遊蕩著,搜尋是否有遺漏的俞厲手下之人。
城中家家戶戶大門緊閉,等閒不出門,直到這日,很多人家中都沒了米糧,才漸漸有人敢上街,拿錢去敲米店的門,買些糧食回來。
攻城前兩日的混亂一過,襄軍也發出了命令,不許濫殺百姓。
上街的人多了,宋又雲便提出也上街去,“我出去一趟買些米糧回來,不然明天實在沒什麼可吃了。”
林驍斜瞥著她那柔柔弱弱的模樣,心想她倒是膽子挺大......到底是在城司受過訓的細作!
心裡這麼想,但還是撐了傷腿站了起來,與她同去。
男人話很少,但決定了某些事,宋又雲曉得自己是拗不過的。
她隻能扶著他,兩人去了米鋪。
一路並沒有什麼異常,兩人很快換取了一袋子米,還去藥鋪買了些藥材。
回去路上,遇見了兩個襄兵抓著一個被打得渾身是血的人,“你若真不是細作或者探子,那虞城裡肯定有你認識的人。說你住哪,讓鄰裡來認認你的臉!”
很多人見了這般場景直接避開了去。
襄兵連著抓了幾個人都不識得他。
那兩個士兵直接拖著那人就往城門去。
“定然是個探子,交給將領處置!”
話音落地,就被人攔了。
攔他們的正是林驍夫妻,林驍上前便道,“軍爺,不知道付三犯了什麼罪?這是要抓去哪裡?”
兩個襄兵皆是一愣,“你們認識他?”
林驍說認識,“常在虞城跑商的付三,我家經常在他處買私鹽。”
“鹽販子?”兩個襄兵將信將疑。
這時,那宋又雲突然扯了一把被抓那人的袖子。
“官爺瞧,他這身上還有鹽粒子呢。”
兩個襄兵看過去,果見有泛黃的粗鹽粒,私鹽販子就是這般。
“怎麼不早說?!”
兩人兵踹了被抓的那人一腳。
可那人被打,已經說不出話來了,直接倒在了地上。
襄兵不再管他,還要繼續去審可疑的人,俱轉身走了。
林驍叫了宋又雲,立刻將此人拖了回去。
宋又雲大鬆口氣,慶幸身上帶著俞姝給的鹽,本來是準備自己和林驍被盤問,就這般說得,沒想到救了此人。
等到無人處,宋又雲問了一聲,“他真的是朝廷的斥候?”
林驍點頭,低聲道了句,“斥候有時會偽裝自己,換尋常衣衫,但細看還是能看出某些地方,是受過訓的人。”
兩人說話間,就把這人帶了回去,用冷水幫他洗了把臉,人清醒了過來。
他隱約知道是兩人救了自己,當林驍問他是否是斥候的時候,此人猶豫了一下。
不過,能看出他的身份,可見也是朝廷的人,隻怕還不是一般人。
此人開了口。
“在下姓魯名騰飛,是朝廷的斥候,自貿州而來。”
【下章】
魯騰飛一路奔著虞城來了,根本不知道虞城有了戰事,等他發現端倪,就被襄王的人捉了回去。
慶幸地是,他喬裝打扮了一番,襄兵審他沒審出來,這才被林驍夫妻搭救了去。
他道是這腿拖累了,“傷一直沒好,不然也該能跑掉的。”
林驍瞧了瞧他的傷,“你這傷有些日子了,不是新傷吧?”
他說不是,“先前就有,這次臨時被派過來的時候,還沒好。”
林驍皺眉。
但魯騰飛受了審,渾身傷的厲害,林驍就做主把他暫留下來。
襄兵在虞城裡遊蕩了幾天,該抓的人抓的差不多了,他們尚算安穩,林驍和魯騰飛的腿上都漸漸恢複。
但這日,突然有襄兵來拍門,道是要征兵。
兩人連道有傷在身,但還是被強行要求去當襄兵,還讓他們眼下就收拾一番,過會和此巷子裡的男丁一起出門做事。
林驍簡直好笑,“林某可真想不到,這輩子還有當叛軍的一天!”
宋又雲都急死了,上前拉了他的胳膊。
“這怎麼辦?”
林驍說沒事,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著實是一臉的著急,才又冷言冷語道。
“我死不了,等事情消了回家尋你。哪也不許去,在家等我。”
說話間,就和魯騰飛一起被拉走充軍了。
兩人很快被分了各自去處,因著兩人都有傷在身,那活兒倒是不重。
魯騰飛被分到馬廄,林驍則進了廚房。
他在廚房門口皺眉。
從前二十幾年過來,他還真就沒下過廚房......
廚上的人來問他,“會做什麼你?做飯會嗎?”
林驍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