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章】
俞厲把林驍抓了,可惜穆行州和宴溫已經逃出了城。
俞厲將林驍投進了大牢,隻能一邊在秦地搜捕穆行州的動向,就算抓不到人,也要拖延穆行州回京的步伐,另一邊急急傳信俞姝,囑咐她不能再等三月,必須提前離開!
......
京城。
定國公府正院。
有人風塵仆仆而來,來不及洗漱更衣就到了詹淑賢麵前。
詹淑賢見了此人,眼睛亮了起來。
這人正是她之前派去俞姝祖籍上查訪的人。
她當即問了起來,“怎麼樣?查到什麼了?”
那人回答,“屬下什麼都沒查到。”
詹淑賢一愣,旋即笑起來,“什麼都沒查到麼?具體說說。”
那人在俞姝所說的祖籍山西冰州存縣,來回查探了月餘,將當地韓氏全都查問了一遍。
“屬下並沒有聽說,有韓姨娘這個人。”
“沒有......”
詹淑賢忍不住嘖了一聲,禁不住想到俞姝的模樣。
“一個盲女,竟然還敢騙人?”
如果不是事情發展到了今日的地步,她怎麼都不會想到,去歲俞姝剛進府的時候,竟能在定國公府的威勢中信口胡言。
“真想不到,韓姨娘很是厲害啊......也是,如若不然,怎麼能把五爺哄騙至此?”
詹淑賢嘀咕著,又問了那人。
“可確信?”
不過那人倒不是十分確信。
“因為冰州戰亂不斷,曾被秦地侵吞,又被朝廷收複,不少韓氏族人分散開來,屬下在這一點上,實在無法確信,隻能說十有八九,是沒有韓姨娘這個人的,但也不排除特殊的情況。”
詹淑賢支了頭思索。
冰州戰亂,若是有知府知縣襄助,興許還能確信,但她派的人是私下裡查的,不便見光。
詹淑賢思慮起來。
昨日,她娘還來問她喘症恢複的如何了,幾乎所有人都在等著她騰出位置,給韓姨娘讓地方。
可他們都沒有想過,韓姨娘又是什麼人呢?
可惜消息無法確信,若是再去查,一來一回又是月餘,她娘說不定已經催著她和離完成了。
詹淑賢陷入了思索,但那個人又說了一件事。
“夫人,屬下這次回來,帶了個人過來。此人是韓氏族人,正想來京城做生意,他也是沒有聽說過韓姨娘的,並且告訴屬下,韓姨娘這情形,定然是借了名姓進府有所圖,他說他四處做生意,見過不少這樣的人。”
“是嗎?”
詹淑賢聽著,頗有意趣地笑了一聲,“這個人倒是有件事,你把他帶進京城了?”
屬下說是,詹淑賢左右一想,吩咐道,“既然來了,少不得要見見。你明日將此人悄悄帶進府裡,我親自問一問。”
屬下應聲走了,詹淑賢繼續支了腦袋想著韓姨娘的事情。
“嘖,國公府竟然混進來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可惜查不清......就是不知道,她肯不肯主動交代?”
話音落地,詹淑賢笑了起來。
“若是她肯主動交代,那可就有意思了。”
*
沁雲居。
五爺和俞姝都不再提那日的爭吵,可是事情一日沒有解決,兩人就不可能完全沒有芥蒂。
俞姝給暮哥兒多做了幾身冬衣,又常常不用奶娘,漸漸增加親自喂奶的次數,還時不時抱著他去馬車上耍玩......
孩子那麼小,要經曆一場長途跋涉,俞姝也甚是不放心。
這日,五爺回來的時候,俞姝剛抱了暮哥兒從馬車上回院子。
小兒樂得很。
五爺見狀問了兩句,頗覺奇怪,“暮哥兒這麼小,就喜歡馬車?”
俞姝說是,便道是之前魏北海和楚遠書來看他的時候,帶了幾個木頭模子,“他最喜歡馬車那個,時常拿在手裡。”
五爺頗覺好笑,上前逗了逗小兒,摸了摸他柔嫩的小臉。
“男子漢喜歡汗血寶馬還差不多,喜歡馬車是個什麼脾性?”
暮哥兒嘿嘿笑,咿呀解釋了幾句旁人聽不懂的話。
五爺好笑,也跟他雞同鴨講地聊了幾句,但他抽空看了俞姝一眼,見她沒什麼笑意。
他心裡想到這些日,自己同阿姝兩人,說話總隔著一層,她也不肯同他玩笑了,每日垂著眼睛頗多冷淡,弄得他心裡不是個滋味。
他有心同她緩和一番,便看了她一眼。
“怕不是阿姝喜歡馬車,故意說暮哥兒喜歡吧?是不是阿姝在京裡煩厭了,想坐車離開京城,去外麵轉轉?”
俞姝被他這話說得一頓。
但她旋即想到了什麼,問了他。
“五爺在京郊不是有彆院嗎?我確實在京裡悶得慌,不若帶著暮哥兒去彆院住幾個月。”
“住幾月?”五爺訝然失笑,“如今非暑非寒,且朝中多事,我可以陪你過去小住幾天,若是住幾月,恐是有些難。”
他知道俞姝不喜京城,心下默默歎氣,伸手想攬了她的肩。
可俞姝抱著暮哥兒避開了。
“五爺要上朝,留在京裡便是,我同暮哥兒過去就好。”
五爺在這話裡頓住了,臉上浮現出不可思議。
他禁不住叫了眼前的女子。
“你帶著孩子走了,可讓我怎麼辦?”
他同她再是心有芥蒂,可她和孩子總是在他身邊的,天長日久,他們總能化開矛盾。
可她竟然要帶著孩子去莊子上。
他心下翻騰起來,但俞姝沒有回應他這話,隻是抱著暮哥兒低頭進了房中。
小兒在爹娘的奇怪氣氛裡,咕嚕嚕轉著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
俞姝將他放在窗下的榻上,拍了拍他。
小兒很乖巧地閉起眼睛,睡覺去了。
五爺坐在了俞姝身後,俞姝不理會他,他卻從後抱了她在懷中。
“抱著暮哥兒去彆院,隻留我一個人在京城,這種話,也隻有你這種狠心的小娘子說得出口。”
他輕輕扳了她的肩頭,他心下又酸又氣失了笑,他看著她的眼睛。
“我在你這裡,犯了什麼大罪?要如此懲罰?”
他問她犯了什麼罪。
俞姝聽得不是滋味。
他能犯什麼大罪?隻不過是她和暮哥兒,都要習慣離開他的日子罷了。
她沉默了半晌,輕拍著小兒,小兒慢慢睡著了。
她沒有回答五爺,五爺從後抱著她,低頭在她頸間。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五爺想,他當時是不該追著她問,她不肯說,定是有她的難言之隱。
等侍衛查清楚回來,也就都知道了。
庭院裡,秋風掃落葉,房內窗下,俞姝輕拍著小兒,小兒睡得正酣,五爺抱著俞姝,亦輕輕拍著她的手臂。
“彆同我置氣,也彆再說那樣的話了。下次我再聽你說這般話,可要生氣了。”
男人說生氣,可聲音卻如秋風一般蕭瑟。
她不說,這一天也很快就到來了。
他就算是生氣,她不得不這樣為之......
俞姝心下酸了酸,可也隻能將一切的一切,默默沉在自己心底。
......
翌日晌午,正院突然來了人傳話。
詹五爺剛下朝,正在房中換衣,聞言問了一句,“是有什麼事?”
傳話的人說不知,“夫人請了五爺、老夫人和韓姨娘同去,說是一樁緊要的事情。”
五爺皺了皺眉,換了衣裳先去了沁雲居,見俞姝也聽說了,兩人一起去了正院。
老夫人已經到了,詹淑賢笑著同聯袂而來的兩人打了招呼。
眾人落座,她開了口。
“今日府裡來了位客,我是不認識的,下麵的人更不認識,但這人說,他是冰州來的,也姓韓,是韓姨娘的親族。”
這話一出,俞姝心下緊了一緊。
好端端的,竟要給她認親麼?
老夫人看了看自己女兒,而五爺看了俞姝一眼。
“此人認識阿姝?他可有說,與阿姝是何關係?”
詹淑賢道沒有,“正因如此,我這才十分不確定。”
她說著,看向俞姝,“不若將此人請上來,韓姨娘自己認一認好了。”
說完,就讓把人帶上來。
來的是個三十出頭的男子,看衣著打扮,像個商戶。
冰州存縣韓氏一族確實經商,俞姝也道自家是商戶出身,並不否認這一點。
俞姝並不能看清此人,隻能隱約看個影子。
可不管是什麼人,她都是不認識的。
韓氏是她姨母夫家的姓氏,少許她認識的韓氏族人,因為受她家牽連,都已死了,剩下的族人,她自然是一個都不認識。
這個人也不例外。
俞姝抿了抿唇,靜默看了一眼上首的宴夫人。
把這麼個人請過來,是什麼意思?
俞姝神色不變,詹淑賢留意著她,見她到了這時,還穩如磐石一般,頗有些意外。
看來這位韓姨娘真不是一般人。
不過不要緊,她笑著問了上來的那韓氏族人,此人喚作韓德建。
“都是冰州存縣來的,你可識得我們韓姨娘?”
詹淑賢話音落地,此人就朝著俞姝看了過來。
這人倒是不急著開口,隻是上上下下打量著俞姝,好似在翻陳年的記憶來辨認。
俞姝暗覺不好,但也隻能任他打量。
五爺皺起了眉來,他不喜此人的目光,仿佛在驗證真偽一般。
男人在那韓德建開口前,便沉著臉道,“認識便認識,不認識便不認識,存縣韓氏一族又不隻三五人,隔著房頭有不認識的,也是正常。”
這話簡直給俞姝鋪好了退路。
俞姝不禁看向男人,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可他穩坐在上首,通身的氣勢壓著廳裡不安之氣。
老夫人也在這時道了一句,“這話有理。”
兩人都這般說了,那韓德建瑟縮了一下,看向了詹淑賢。
詹淑賢淡淡一笑,說是了,然後問了那韓德建,“所以你到底認不認識我們韓姨娘?”
那韓德建開了口。
“回各位貴人,小人還真識得韓姨娘,論輩分,小的還是韓姨娘的叔叔!隻不過姨娘身份不一樣了,這層輩分不當也罷。”
眾人都做好了此人不認識俞姝的準備,可這韓德建竟然說認識。
這一下,眾人目光都聚到了俞姝身上。
詹淑賢更是饒有興致地看過去。
韓姨娘這身份十有八九是假,她定然害怕旁人道破她的身份。
韓德建若是說不認識,她的身份便存了疑,隻是五爺和老夫人維護的要緊,這疑慮很淺。
而從韓姨娘自己的角度上來看,她也不會喜歡自己的身份存疑吧?
那麼韓德建若是說認識她,她定然就順勢也“認識”這韓德建了。
詹淑賢打量著俞姝,見這盲女睜著沒用的眼睛,並不急著回應,沉默著似乎在思考。
她再一次覺得此女沉得住氣。
當然這種身份的事,可是能動搖她在國公府立足根本的大事,她是得好好想明白。
詹淑賢在這時又瞧了韓德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