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蘭因低眉去看她通紅的眼眶,想到記憶中那個恨不得手刃蕭業的時雨,她在心裡輕輕歎了口氣,沒說話,隻是抬手輕輕撫了撫她的頭。
而後看向身邊一直不曾說話的停雲,“你怎麼說?”
停雲看著她靜默一息後,問道:“您不後悔?”
顧蘭因一愣,半晌笑答,“不會。”
“奴婢知道了。”停雲福身,“您的嫁妝都由盛媽媽收著,她如今歸家,不過冊子都還在,奴婢這就領人去校對。”
她說完就要走卻被時雨拉住袖子。
“你瘋了!”
時雨氣得小臉都鼓了起來,“你不勸著主子也就算了,還陪著主子胡鬨!”
“你何時見主子胡鬨過?”停雲問她。
時雨愣住了。
看著轉身進屋的顧蘭因,她變得沉默起來。
停雲也看著顧蘭因離開的背影,等人走進裡間看不見了,這才歎了口氣,她拍了拍時雨的手,“主子是認真的,你若真的心疼她,就讓她高興吧。”
“我看主子是真的想要離開這個地方。”
她記得先前在花廳,主子說完那番話後,眉間陰霾一掃而儘。
去時她問主子“是不是因為世子才如此高興”,那個時候主子沒有回答,她以為主子是不好意思,如今才明白,她根本不是因為世子,她高興是終於可以掙出這座牢籠。
她或許早就想離開了,隻是她們都未發覺。
看著離開的停雲,時雨又在原地僵站了一會,最後還是咬了咬牙,在一眾小丫鬟殷盼的注視下,抹掉眼淚吩咐她們做事。
罷了。
主子想走就走吧。
隻要主子高興就好了!她原本不就是盼著主子能夠開心快樂嗎?
時雨和停雲都是由外祖母親手調-教出來的人,下定決心後,許多事都變得容易許多,等顧蘭因換了一身衣裳出來的時候,兩人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
看到身穿青色披風內搭橙色長裙,圓髻高梳隻著兩隻玉簪的貌美婦人,一眾丫鬟都有些怔忡。顧蘭因卻十分自然,似乎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打扮。
“都好了?”她問兩人。
兩人忙回神點頭,停雲拿著冊子過來,向她稟道:“東西都對好了,除了當初您救濟世子當出去的那些東西,其餘都在這。”
顧蘭因點了點頭。
她接過冊子翻看,一年前,蕭業的爹,她的公公得罪當朝權貴,獲罪入獄,蕭家付出大半家業才勉強把人從牢裡救出來,可偌大一個伯府,什麼地方不用花錢?偌大的伯府人心惶惶、搖搖欲墜,顧蘭因那個時候還愛重蕭業,二話不說交出自己的嫁妝,不過蕭業此人,在感情這方麵雖然虧待了她,但在錢財方麵卻是儘可能地彌補她。
這一年,他被陛下看重,從一個普通的禁軍侍衛升任至殿前司都虞候,而她交出去的那些嫁妝,他能找回的儘可能給她找回,不能找回的也都用鋪子和銀錢抵消了。
而她能如此坦然地和蕭業說分開,此時想離開就離開,也是因為當初蕭家落敗之際,那個男人為了不連累她曾給了她一封和離書。
蕭業不是惡人,隻是不是她的良人。
這一點——
顧蘭因一直都知道。
看著桌上放著的那隻烏漆木盒,原本以為一輩子都用不到的東西,沒想到換了一世,竟然有了用它的機會。
顧蘭因說不出心中是何情緒,她隻是靜坐了一會才開口,“去把徐管家和那些管事喊過來,我交待他們幾句。”雖說要離開,也不能留下一堆爛攤子就走。
這不是她的脾性。
何況縱使蕭業對不起她,蕭家其餘人對她還是好的。
“是。”
停雲出去喊人。
這一忙卻到黃昏才歇。
她城中那幾個陪嫁的宅子當初為了幫蕭家都賣了出去,如今得到郊外的莊子暫住,怕回頭城門關了,顧蘭因交待完便讓人去準備馬車,而後便領著當初從家裡帶來的那些丫鬟一路往外走去。
屋外全是丫鬟、婆子,她們雖然都是蕭家的家仆,但這些年也與她處出了感情,如今自是一個個抹著眼淚,不舍她離開。
“世子妃,您放心,這輩子我們隻認您做我們的世子妃。”
“您心裡有委屈,奴婢們知道,可您這樣離開豈不是落了旁人下懷?”她們是真的敬重顧蘭因,這樣的話也敢說,“不如等老夫人回來讓她給您做主,您這突然就走,老夫人和小姐知道肯定難受。”
顧蘭因眉眼含笑,卻不應承,等被她們一路護送要至馬車的時候才看著這烏泱泱的一群人說道:“好了,你們都快回去吧,彆耽誤了自己的差事。”
時雨看著這副場景,心裡也不好受。
尤其想到那個罪魁禍首還在裡頭好好待著,更是氣得想打人。
沒有血緣關係的奴仆都知道來挽留主子,她一個跟主子同母同胎出來的竟能這麼腆著臉待在裡麵,一句話都不說,真是不要臉,不過若是要臉也不會跟著世子回來了。
她在肚子裡罵了一通,連帶著對蕭業也生了氣。
主子說要離開,他竟然讓主子隨便後就離家去做事了,雖說是氣頭上的話,可幾個時辰過去了,他也不知道回來看看!
真是……
她緊咬著銀牙。
“走吧。”
顧蘭因和他們交待完便拉下簾子。
時雨和停雲也都上了馬車,沒一會,馬車就往府外駛去。
黃昏落日。
等顧蘭因到郊外彆莊的時候已經是夜裡了。
而此時的官道上,月朗星稀,一行人馬正準備進城,隻是還未到城門口,遠處就傳來馬蹄聲,隨行的護衛紛紛把手放在腰間的刀柄上,神情戒備看著來人的方向。
直到看清那人的相貌,一群人才鬆下身形,其中一人朝身後馬車恭聲回稟,“主子,是竹生。”
說話間。
竹生已勒緊韁繩翻身下馬。
他快步朝馬車走去,正想行禮,一隻骨節分明蒼勁有力的手掀起石青色的綢簾,那隻手在月色的照映下恍如給美玉渡了色,光看那隻手便能知曉這是一個年輕的男人,可這樣年輕的人,那露出一截灰色衣袖下的手腕上卻套著一串明顯不符合他年紀的佛珠,此時母珠底下的如意穗子正在半空晃蕩,竹生方喊了一聲“主子”,馬車中便傳來男人低沉冷冽的聲音,“她怎麼了?”
作者有話要說:前夫哥萬萬沒想到自己是被這樣和離的,那就先恭喜前夫哥喜提和離書一張了(是的,還是自己寫的)
and
大人出來了
雖然今天隻露了手
依舊是有紅包的一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