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年,一千多個日夜,你的冷眼旁觀、視若無睹,一味地責怪一點點一日日生成的。”
“你是不是以為沒顧情,沒這次的事,我就不會離開你了?”看著那雙通紅的眼眶,看著那裡的祈求,蘭因的語氣忽然變得溫柔起來。
可她的語氣多溫柔,她說出來的話就多刺痛蕭業的心,“不是的。”
“就算沒這次的事,我也沒法子和你過下去的。蕭業,我們不可了,早就不可了。你或許應該去問問你的母親,那日她來找我的時候,我曾與她說過,這些年,我不止一次後悔嫁給你。”
最後一句話讓蕭業徹底崩潰,他痛苦失聲,“不……”
“不是的。”
“不是這樣的。”
他眾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握住了蘭因的胳膊,就像溺死的拚命想抓住最後一塊浮木,他拚儘全力握著蘭因的手,帶著卑微的祈求,希望她把先前的話收回去,“我知道你是騙我的,你怪我對不對?我知道是我錯了,我會改的,蘭因,我會改的!以後我會乖乖聽你的話,你想要我變成什麼樣我就變成什麼樣……可你,你不要這樣說,好不好?”
“你這樣說。”
今日之前,蕭業從未想過自己一天會變得這麼卑微。
他低聲下氣,就連語氣帶了分哽咽,他說不出的話,隻一次次握著蘭因的胳膊重複道:“你這樣說,不要這樣說……”
如果她一直是這樣想的,那他們這年的朝夕處算什麼?他以為他們恩愛著的時候,甚至滿心希望想跟她擁他們自己孩子的時候,她卻一心覺得厭煩,想著逃離。
他不信。
他不信是這樣!
她一定騙他!
是,她騙他……
“你做什麼!”時雨見他了瘋似的緊緊握著主子的胳膊,當即上前拍打起來,鬆嶽也紛紛上前,可蕭業也不知道哪來的力道,硬是握著蘭因的胳膊不肯鬆手,他就像一座山峰一樣紋絲不動,殷紅的眼睛更是死死地盯著蘭因。
仿佛這世間隻剩下他們倆。
直到一隻修長力的手按他的胳膊上。
蕭業抬眸,看到一雙冷清漆黑如幽潭般的眼睛,看到這雙眼睛的時候,蕭業第一個反應就是戾氣橫生想動手,可他整個被鬆嶽拉著,不肯鬆開蘭因,根本伸不出手,他隻狠狠盯著齊豫白,直到他聽他說——
“你弄疼她了。”
蕭業神色一怔,他似乎沒徹底反應過來,直到聽到一聲輕微的呻-吟,他才猛地回過神。
看到蘭因因痛苦而緊皺的柳眉,蕭業總算清醒過來了,他連忙鬆手,看到蘭因先前被他抓著的皓白手腕上一圈明顯的紅印,他瞳孔震動,雙目驀地睜大,他想上前,卻怕蘭因責怪,隻呆站原地。
他白的薄唇囁嚅了好下,嘶啞的喉嚨裡吐出輕不可聞的個字,“我不是故意的……”
可沒理會他。
鬆嶽怕他再動手,依舊按著蕭業的身子,不準他再亂動,而蕭業盯著蘭因的手腕,竟也忘記了掙紮。
“主子,您沒事吧?”
時雨看著蘭因那一圈紅痕,擔心得直掉眼淚。
蘭因正要搖頭,耳邊傳來一道熟悉的男聲,“疼不疼?”他的聲音聽起來和從前一樣冷清,可蘭因是聽出了一抹壓抑的怒火,回頭看,是一雙漆黑的眼睛,那雙如寒潭般的眼睛正死死盯著她手上那圈紅痕。
她感覺到他生氣。
其實些疼,但蘭因不忍他擔心,是笑著與他說道:“不疼,沒事。”怕他不信,她補充一句,“是真的,我的體質就是如此,再輕的力道也容易留印子,就是看著可怕,其實沒事的。”
齊豫白沉默看她。
他當然清楚她的體質,輕輕一握就容易留紅痕,可他也清楚,她此刻說的沒事是撒謊。
若不是真的疼。
以她的脾性,隻怕咬緊牙關也不會出一聲。
可他終究什麼沒說,與她沉默對視一會後,他問她,“你先進去?”
蘭因卻搖頭,“我再與他說句,他走了,我再進去。”她是想自己解決,不想麻煩齊豫白,更不想讓他無緣無故惹一身騷,平時他跟齊祖母已經夠幫她了,她不想再給他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大先進去吧。”她和齊豫白說。
可齊豫白看她一眼,卻沒答應,他沒離開,卻也沒再說什麼,就站一邊放任她自己處理這件事。
蘭因看著他猶豫地抿了下唇,知道他不會離開,到底未說什麼,而是重新看向蕭業。看到他被個扭著胳膊站那邊,神情些不知所措和迷茫,她輕輕蹙眉,和鬆嶽說,“鬆開吧。”
“主子!”
時雨第一個不答應。
蘭因寬慰一句,“沒事,他……應該不會再傷害我了。”
先前對一切沒反應的蕭業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忽然抬頭,他看著蘭因再次紅了眼眶,明明不過一臂的距離,他卻生出一種他們之間隔著銀河的感覺,他看著蘭因,再無從前的憤懣不甘,隻無儘的懊悔充斥他的心頭。
他看著她喃喃喊道:“蘭因……”
蘭因沒理會他話中的懊悔,她隻是沉默凝望他片刻後說道:“我愛過你。”
竹生正好打完回來,就聽到這麼一句,他神情微變,第一反應就是去看他家主子,可他家主子依舊靜靜地站主母身後,紋絲不動,就連眉頭沒皺一下,似乎並不意這句話。
他稍稍鬆了一口氣,一時也不敢說話,放輕手腳默默站一旁。
而那邊蕭業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原本變得漆黑的眼睛就像死灰複燃一般燃起了兩束火光,仿佛黑暗中的終於找到了自己的那一束火把,他整個變得精神了許多。
他滿眼希冀地看著蘭因,隻是他的希冀也隻是保持了一瞬。
很快他聽到蘭因說,“顧情沒出現的時候,我曾一心想著嫁給你,那個時候我住外祖母家,卻沒什麼歸屬感,後來回到家裡,那種感覺就更加深刻了,我那會就想著或許嫁給你就好了,嫁給你,你就是我白頭偕老、琴瑟和鳴的夫君,我們會擁自己的小家。”
雖然從小時候的事上她看出蕭業並不一定是她的良,但那個時候,除了蕭業,她也沒其餘的選擇了。
蘭因說得很慢。
原本以為那些記不清的事此時想起才覺她是印象的,可也隻是印象罷了,再說起這些往事的時候,她的神情很平靜,仿佛她隻是一個敘說往事的旁觀者,沒一點波瀾起伏,“知道你失蹤的時候,我也很擔心,我把派的派出去,甚至想過親自去找你。後來他們說找到你了,你不知道我那會多高興,我迫不及待想見到你,問你好不好,可你……”
蘭因沒再往下說。
可蕭業卻變了臉,他知道她要說什麼。
他那會滿心滿眼隻顧情,才知道顧情的身份,他擔心她回到侯府不適應,哪心去關心蘭因想什麼?
“對不起……”
他喃喃道著歉。
蘭因搖頭,自覺不必,她隻是繼續語氣平靜地說道:“後來我現你和顧情的事,我雖然難過,但想著若你們真要一起,也無妨。可你說你要娶我,我信了你的承諾,我如期嫁給了你,我想既然你已經了選擇,那麼我也就不再去管那些事,好好和你過日子。”
蕭業蒼白著臉,他眼中的光再次熄滅了,隻是這一次那雙漆黑的眼中飽含了自責。
滿心羞愧、無地自容,他不敢再直視蘭因。
他想讓蘭因再說了,可他開口,卻一個字不出,他隻搖頭。
蘭因看著他,輕輕歎了口氣,到底沒再說起這些往事,她隻是歎道:“蕭業,我愛過你,這是真的,但我現不愛你了,這也是真的……我現過得很好,如果你真的為我好,就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可以嗎?”
她說完沒得到蕭業的答複也未再理會他,而是看著身邊的齊豫白與他說,“大……”
她想與他說抱歉,可齊豫白仿佛知道她要說什麼一般,不她開口,他就率先說道:“不必道歉。”
“與你無關,無需道歉。”他看著蘭因重複一遍後,複垂眸去看她的手腕,看到那邊的紅痕時,他轉著佛珠的手一頓,目光幽深,薄唇再度緊抿,須臾,他方才開口,“回去記得上藥。”
“,不必擔心,那些,竹生已經打點過了。”
蘭因聽到這話總算是鬆了口氣,她是真怕那些亂傳,她自己被議論也就罷了,若是把齊豫白也牽扯進來,那她日後是真的不知道怎麼與齊家祖孫處了……此時聽到這話,她朝一笑,柔聲應道:“好。”
卻沒立刻離開,而是看著齊豫白,打算他先走再回府。
齊豫白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他她的注視下,沒再說話,也沒看蕭業,領著竹生轉身朝府中走去。
蘭因目送他離開,緊繃的心弦稍鬆,她看了一眼低著頭不知道喃喃什麼的蕭業,沒理會,隻是鬆嶽說了一句,“你看著些,若過一會他是這樣,就讓蕭家過來接。”
“是。”
鬆嶽應聲。
蘭因便未再多言,領著時雨要走。
時雨卻道:“您先進去,奴婢和鬆嶽說句話。”
蘭因以為她擔心鬆嶽之前的扭打中受傷,倒也未曾多言,她點了點頭,自己抬腳走進顧宅。乎是她剛一動身,蕭業就晃過神來了,他看著離開的蘭因,臉色一變,他再度朝她伸手,他想讓蘭因不要走,可他的前後是,顧宅的家丁和侍從紛紛阻攔住他,不準他離開,他自知愧不敢跟蘭因的動手,隻眼睜睜看著蘭因離開。
恰此時,時雨開口了,“蕭世子日後是不要再來找主子了,您一個馬上要成婚的,是讓您下一任妻子難堪了。”
蕭業皺眉。
他扭頭看向時雨,不解她的意,“你說什麼?”
“什麼我馬上要成婚了,我和誰成婚?”
“咦?”時雨笑盈盈地站石階上,看著蕭業那張殘留巴掌印的臉,嘴邊酒窩深深,她端得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嘴裡的話卻跟刺骨的冰刀一般寒冷,“世子不知道嗎?這可是您的母親,成伯夫親自說的呢。”
眼見蕭業臉色驚變。
半晌的功夫過去,他忽然沉著臉掉頭大步離開。
時雨看著他策馬離開的身影,沒好氣地呸一聲,“晦氣!”她此時臉上哪先前的笑容,眼見蕭業離開,她跟鬆嶽說了一句,也轉身進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