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思妤聽到她在喊她,帶著愧疚和懊悔,可她卻新垂下眼簾,沒有看她。
她閉上眼睛。
先前被母親指責,她雖委屈卻能理解,可此時,她的心裡卻是一片冰涼,她難過,是為了這一巴掌,而是她的話,她的專斷獨行……
袖子被人拉住,知道是誰,可蕭思妤此時實在想麵對知道怎麼麵對她,她往後退了一步,睜開眼的時候看到身旁蕭母錯愕怔忡的臉,蕭思妤紅唇微張,卻又知道該說什麼。
在她的記憶中。
她的母親都是高貴端莊,溫柔體貼的。
在她第一次月事哭著肯見人的時候,她會抱著她與她說“這代表阿娘的小阿妤長大了,以後阿妤是大姑娘了”,在她快要嫁給塗以辭,對未生活安躊躇的時候,是她抱著她安慰她,她說“你和阿辭小一起長大,他對你的喜歡,誰都看得出,再說有和你哥哥給你撐腰,你怕什麼?塗以辭敢欺負你,和你哥哥饒了他!”
小到大,母親教她讀書寫字、教她事理懂規矩,她把所有的疼愛都給了她。
她讓她得以驕傲麵對人生,去懼怕以後和未知,她以為她會永遠永遠維護她,而她會一直一直相信她,可如今……她看著麵前這個讓她覺得既熟悉又陌生的婦人,蕭思妤實在無法這張臉上看到前的影子。
那個教她事理知規矩的人究竟為會變成如今這樣?又或許她都是這樣……
隻是前沒有碰觸到她的底線。
所以他們看到的都是好的那一麵。
蕭思妤眼眶通紅,她看著蕭母紅唇微張,半晌,顫著嗓音說道:“您讓覺得越越陌生了。”
看著蕭母蒼白的臉和微顫的羽睫,蕭思妤忽覺得難過極了,她知在為什麼難過,她隻是想再待下去了,想再麵對她,她大步往走,身後傳蕭母急切的聲音,“阿妤!”
蕭思妤沒有理會,她繼續捂著臉頰往跑。
蕭母想追上去,可她哪裡跑得過年輕的蕭思妤?況她才跑出幾步,身後木門發出吱呀一聲,她頭,門開了,蕭業走了出。
蕭業一身白色中衣,墨發披散在他身後,前威武瀟灑的蕭世子此時卻病弱堪。
他扶門而站,漆雙目落在蕭母的身上,那裡一溫度都沒有,那雙瞳仁更是比頭頂的天還要黑。
“業兒,你怎麼出了?”
看到蕭業,蕭母一時顧上蕭思妤,她吩咐景蘭去追蕭思妤,自己轉身朝蕭業走去,看著他蒼白的臉頰,她皺眉又痛心,“是讓你好好休息嗎?”
說話間,她朝蕭業伸手,似是想扶住他,可她的手指還未碰到蕭業被他側身躲開了。
今晚第二次被人避開,還是自己一向疼愛長大的兒女,蕭母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一片,她目光呆滯地看著蕭業,還未開口,聽他嘶啞著嗓音淡聲說道,“與您說過,除了顧蘭因,會再娶人。”
“顧蘭因,顧蘭因,又是顧蘭因!”
蕭母再次被這個名字激怒,她收伸出去的手,緊握成拳,她尖銳的指甲直戳在手心的皮肉上,很疼,她卻沒有鬆開,她這樣直勾勾地看著蕭業,咬牙切齒怒聲道:“你難道忘記她和你說什麼了?你是是糊塗了,被這個女人欺辱踐踏成這樣,你還死心!”
“沒忘。”
蕭業淡聲,“所以誰娶。”
蕭母震怒。
可她的憤怒卻襯得蕭業的神情愈發平靜,他這麼神色平淡地看著她,淡聲道:“曾經應允您的,依舊數,但請您答應日後要再去打擾她,更要試圖傷害她和她身邊人……”看到她依舊沉怒的臉,他沉默一瞬,又添了一句,“如果您想失去您的兒子。”
“你,”
蕭母驀地瞪大眼睛,顫聲,“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晚風輕拂他的臉,蕭業長眉黑眸,靜站門旁,月色倒映在他的身上,他神色蒼白,眼中一情緒都沒有,他這樣在蕭母驚怒的目光下淡淡說道,“隻是累了。”
他說完轉身屋,沒再理會蕭母。
……
蕭業這一晚睡得渾渾噩噩。
他知道蕭母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他甚至知道自己睡著沒,他做了許夢,又像是夢,更像是……他和蘭因過往的憶。
畫麵仿佛走馬觀花一般,一會一個場景。
他看到了第一次見蘭因的情景,彼時她才五歲,他才七歲,她穿著一身紅衣,身上掛滿珠玉,走起路叮叮當當,頭上還係著蝴蝶結,跟顧情一樣,她喜歡跑喜歡笑。
她跑起的時候,頭上的蝴蝶結像真的蝴蝶一樣。
畫麵中,他被母親領著跟她們姐妹問好。
顧情怕生,打完招呼立刻躲到顧母懷中,隻露出一雙眼偷偷看他,可她呢,她的膽子當真大的行,他還沒跟她打完招呼,她偷偷掀起一雙眼睛看他。
她那雙杏眼黑白分,水盈盈的仿佛會說話,抬眼時上揚的弧度帶著藏住的好奇,等他自報家門,她恍大悟,“啊,你是的未婚夫嗎?”
滿堂哄笑,他皺了眉,她卻一都怕羞,還過想牽他的手,還是顧母笑著喊住她,她才悻悻一聳肩,癟著小嘴說,“牽牽嘛。”
那是他第一次見蘭因。
蕭業以為他第一次見蘭因的時候,應該是喜歡她的,他喜歡安靜,她太吵了,可此時站在旁觀者的視角,他才發現,那一天他知偷看了她少次。
畫麵一轉。
這一次是他和蘭因成婚的時候。
她穿著一身大紅婚嫁服靜坐在床上,他在親友見證下用係著紅綢的秤杆挑起那塊繡著鸞鳳和鳴的紅蓋頭,她映著頭頂的燈花緩緩抬頭,杏麵藏春,美目含羞,她隻看了他一眼便紅了臉低下頭,而他在那些調侃聲中,清晰地聽到自己加速的心跳聲。
……
畫麵一幅幅轉,全是這三年,他和蘭因相處的畫麵。
他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看著蘭因是怎麼最開始的愛戀希冀到後一封住自己的心房,變得理智端莊。
蕭業在夢中紅了眼,他的喉嚨裡發出含糊清的嗚咽聲,他想哭,卻先聽到一陣壓抑的哭聲,他睜開眼,清冷月光下,有個身影坐在昏暗的光影裡。他才醒,視野模糊,隻瞧見一張肖似蘭因的臉,還有一股熟悉的梅香,才親眼見過他們這三年相處的情形,懊悔與痛苦還在心中徘徊,陡看到“蘭因”出現在他麵前,他一時顧得是是夢,他隻是迫切地想要離她近些。
“蘭因……”
他啞著嗓音喊她。
他紅著眼坐起身想把她納入自己懷中,他想與她道歉,想和她說對起,可他所有的滾燙愛意在那張臉轉過的時候消失殆儘,像是忽墜入寒窖,他僵硬著臉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
看著那張熟悉的臉上滿是淚痕,可他卻再無憐惜,他怒聲質問,“誰讓你進的?出去!”
即便已經是第一次被他這樣對待,可顧情還是難以接受,她無法接受一向關心自己的蕭業會變成這樣,眼淚跟斷線的珍珠似的住往下掉,所有的委屈都在這一刻傾瀉出,她沒有理會蕭業的斥責,更沒有如他所願離開,她甚至還朝他撲了過去。她拚儘全力抱著蕭業纏著蕭業,像是被遺棄的小孩那般無力哭著,“為什麼?”
“為什麼你要這樣對?”
“你是愛的,你為什麼要騙自己!”
“阿業,你說過要娶的,現在們都自由了,你可以娶了。”她渾渾噩噩,自己都知道在說什麼,一邊哭一邊說,“算你愛姐姐,可姐姐已經走了,你為什麼能看看?愛你,愛你啊!”
她纏得太緊,蕭業一時竟沒法掙開,好在這裡的動靜太響,引起了頭周安的察覺。
“世子?”他在頭喊了一聲。
蕭業正要讓他進,忽聽到顧情哽咽著說,“大了,大了你把當做姐姐,阿業,什麼都願意做,隻要你拋下!”
她再想被人丟下了。
震驚、錯愕充斥在蕭業的心中,等過神,他目光呆滯地看著身前哭得像是失去神智的顧情,一陣油而生的厭惡充斥在他心間,他忽用儘全力推開顧情,“滾!”
“你給滾出去!”
周安聽到動靜,推門進,看到知時出現在這的顧情變了臉,“是屬下看管力!”
他單膝下跪朝蕭業認出,蕭業卻未理會他,他想到顧情的那番話覺得惡心,此時他閉目仰躺在床上,呼吸急促,下頜繃緊,半晌,他沉著嗓音發話,“帶她她房間,日天一亮派馬車把她送臨安。”
“,要……”
顧情變了臉,她掙紮著想起,“阿業,你趕走,要離開你,除了你身邊,哪裡都想去。”
周安看了一眼顧情,又看了一眼蕭業,為難道:“世子,先前接到消息,長興侯夫人已經在京的路上,恐怕日要到了。”
蕭業渾渾噩噩了大半月,自知道這些消息,此時聞言,他沉默一瞬後說,“先帶她房間,嚴加看守,這幾日,想再看到她。”
“是!”
周安領命,起身上前要帶走顧情。
可顧情卻怎麼都肯離開,她地上膝行著朝蕭業那邊爬去,她想抓住蕭業的衣裳,可蕭業坐在床上,居高臨下凝望她,在她要伸手觸碰到他衣裳的時候,他薄唇微啟,終於開口了,“顧情,讓惡心你。”
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
那張滿是淚痕的臉在月色的照映下沒有一絲血色。
她烏鴉鴉的眼睫一顫一顫,最終還是被周安帶走了。
而蕭業在這無人的屋中,想到顧情的那些話,想到和蘭因的那三年……他再抑製住埋頭於膝上,在這昏暗的室內,蕭業雙肩微顫,隱忍壓抑的哭聲他的喉間泄出,仿佛受傷的獅子在低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