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業閉著眼睛沒有看她,隻等她上了馬車就發了話。
“夫君……”
她希冀蕭業能回頭,可蕭業就跟沒聽到似的,看著他越走越遠的身影,顧情隻能拖著酸疼的腳跟著人屋。在蕭業並沒有真的不等她,看著遠處的他,顧情心裡稍鬆,她抹著眼淚過去,可就在她滿懷希望以為蕭業原諒她的候卻聽到他在跟徐管家交待,聽著那一字一句,顧情徹底變了臉,她呆站在原地,看著蕭業,語氣訥訥,“你要把我在蘭庭閣?”
手指不安地絞弄著。
終於到了家,眼蕭業掀簾下車,顧情連忙跟上,有了前的事,這次她倒是沒有猶豫己跳下馬車,可踩在厚實雪地中的候,她差點摔倒,最後人雖然穩住了,腳脖子卻像是崴了下,她疼得紅了眼眶。
短短一句話讓顧情心下一沉。
“不,阿業,你不能這樣對我……”她伸手,可連蕭業的一片衣角都沒抓住就被人避開了,手空落落的懸在半空。
蕭業回頭。
他並沒有解釋什麼,隻是沉默地看了她一眼後便朝蘭庭閣走去,走到蘭庭閣把人都發下去後,他平鋪直敘地和跟了他一路的顧情說道:“以後你就待在蘭庭閣。”
顧情也不知怎得,竟被這短短個字再次激得紅了眼眶,她垂下眼簾,啞著嗓音說,“我以為你愛我。”
“什麼?”
蕭業沒有理會她麵上的怔忡,質問道:“你究竟為什麼要這樣做?”他實在不明白,如果當初被耶律燕哥逼問是出於害怕,那麼為什麼這些子,在他誤會蘭和蘭爭吵的候,她從不解釋?
為什麼……
蕭業抿唇,他張口,卻答不出,隻是皺著眉說,“我愛不愛你和這件事有什麼係?不管如何,你都不該……”話還沒說完就被顧情斷,“當然有係!”
顧情突然提了聲音,這讓蕭業有些驚訝,記憶中,顧情一直都是溫柔的,她柔聲細語,從來不曾對誰大聲過,不等他說什麼,她便再次開口說道:“你不愛我。”
她的聲音太輕,蕭業一沒聽清,顧情沒有重複,反而仰頭問他,“阿業,你愛我嗎?”
她的神情在這一刻冷靜了許多。
她的聲音在發抖,“我也想和己說,你是愛我的,可每次雪芽和我說起儼如的候,你一點反應都沒有,你不生氣不嫉妒,甚至還會問我要不要去祭拜他。”
她說著說著就忍不住哭了起來,這些話她藏在心中很久了,如果不是為他的逼問,她可能會藏在心中一輩子,誰也不說。她怕說出來,她現在擁有的就都沒有了。“阿業,你問我為什麼要這樣做,可我有說錯嗎,你最愛的女人就是她。”
她的聲音啞得不行。
麵如死灰,語氣卻是肯的,她看著蕭業,“我以為你和阿姐這兩年係變得那麼惡劣是為你把我留在身邊,是為你愛我,可是不是……這兩年,你雖然經常陪在我身邊,可你夢中都是喊著阿姐的名字,你每次去看阿姐都會生氣,那是為阿姐不理你,你偷偷調查那位齊大人,每次看到他和阿姐有所聯就氣得吃不下飯。你甚至……每次看到阿姐的候會故意和我恩愛。”
“明明你最先愛上的是我,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以為使手段把他留在己身邊,以為破他們間的束縛和係,她就贏了,她以為他從前的推諉隻是為那一層身份,隻是外人的眼光,可是不是,即便騙過所有人,也騙不了她己。他或許喜歡她,但絕對沒有那麼愛她,至少比不過她的阿姐。
她比誰都不願意承認,可這就是事實。
眼淚跟止不住似的,即便抬手捂住,也能從指縫中落下,她從前最喜歡拿眼淚讓蕭業心軟,可刻,她卻不願讓他瞧己的一滴眼淚。
當初失憶的那段子,他的確愛上了顧情,那個候,他什麼都不記得,身邊隻有一個悉心照顧他的顧情,她善良溫柔天真爛漫,如果沒有後麵的那些事,那個候的他一會娶她,會疼她,會和她白頭偕過一輩子。可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什麼如果,他恢複了記憶,他的身份和婚約還有從前的承諾都讓他沒辦娶顧情,其實早在當年他做出決的候,他對顧情的那一份情就已經被他壓在心底了,或許最開始會有遺憾,但也隻是遺憾罷了,這些年,他照顧她,事事依著她也隻是心中對她有愧,如果不是為後來的那些事,如果不是為那一次意外,他這輩子都不會娶她……
外麵風聲很大,屋中卻很安靜,四目相對,蕭業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蕭業沉默。
他不知道該怎麼和顧情說。
“阿姐呢?你們已經和離了……”
“沒有和離。”蕭業淡聲,“東西還沒交到戶部,我和她就還沒有和離。”隻是他心裡也有些不敢保證,蘭今的冷漠有些害怕,“我會去祈求她的原諒,以後我會照顧她,再也不讓她生氣。”
他抬腳往外走去。
和顧情擦肩而過的候,他薄唇囁嚅一番,最終也隻是說,“我曾經應允你的照顧你一輩子,依舊作數。”但也僅而已了。
夜裡。
蕭業剛想入睡,周安就來拍門了,很少他這般急切,以為是耶律燕哥那邊出了問題,蕭業連忙披衣起身,門才開,他便看到周安蒼白著臉稟道:“世子,夫人出事了!”
顧情沒有說話,她想笑,眼淚卻率先流了下來。
門在上的那一刻,她也癱軟在地,壓抑的哭聲從她的喉嚨裡傾瀉出來,蕭業聽到了,但也隻是腳步停頓了一下便繼續往外走去。
蕭業身上的大氅在夜裡發出獵獵聲響,耳邊仿佛還有周安的聲音,耳邊嗡嗡作響,吵得他頭昏腦漲,蕭業閉目咬牙,再睜開眼,手中長鞭再一次甩下,等他到蘭所居處,那邊已經來了許多人。
火勢猛烈,不僅百姓過來圍觀,就連城防營也派了人過來,半邊天空都被大火覆蓋,照映出蕭業慘白的臉。
……
駿馬在街上奔馳。
“蕭明川!”熟悉的怒聲響起,蕭業抬眸,是王觀南,他冷著一張臉,在周遭將士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候,再次朝他撲來,一拳接著一拳往他臉上砸。
有人想來阻攔,蕭業卻抬了手,他仿佛虐一般任王觀南揍著,直到王觀南起身要屋,他才費力伸手,抓住王觀南的衣袍,哀聲道:“小舅舅,讓我去看看她。”
“夫人的屋子著了大火,夫人在屋中,救不出來……”耳邊再次響起周安哽咽的聲音,蕭業渾身發冷,他想下馬,可膝蓋一軟,他整個人都摔倒在地,手按在地上,也不知是不是為這一場大火,門前厚實的大雪都融化成水。衣袍被水浸濕,有將士認出他的身份想來扶他,可蕭業才起來就被人迎麵揍了一拳。
力道大,蕭業再次摔倒在地。
雪下得更加大了,有人想來扶他,蕭業卻不肯起來,他伏在地上看著近在那明明不過咫尺卻仿佛隔著山海一般的屋子,鮮血模糊了他的眼睛,他依舊一眨不眨看著,他想去,卻更怕看到死後的樣子,來人匆匆,他看到不少熟悉的麵孔,有顧家人、有王氏、有思妤和嚴明,甚至到最後,就連他的母親和許氏也都來了。
“業兒,我們回去吧。”母親撐著傘罩在他的頭頂,歎息著勸道。
“滾!”王觀南轉身又踹了他一腳,“你也配?!”
“你要是不想讓死不瞑目就來!”王觀南一雙怒目殷紅,從前瀟灑不羈的臉憤怒變得扭曲。看到蕭業瑟縮著收回手,他才呸一聲轉身屋。
蕭業薄唇翕張,喉嚨滾動幾下,卻什麼都說不出。
……
蕭業卻像是被寒風凍得麻木了,他除了呆滯地看著前方,什麼都做不了,身子忽然被人捶了幾下,是夷安……他才歲多,但已經會認人會說話了,大概是知道他的母親回不來了,他哭著他,嘴裡還喊著,“你賠我母親,你賠我母親!”
許氏站在一旁紅了眼,思妤更是泣不成聲。
蘭的堂兄一家回來了,齊豫白卻要走了。
臨走正是春暖花開,齊豫白獨一人登上西山,他手裡握著一枝新開的桃枝,含苞待放,煞是鮮嫩,大約每都有人掃,蘭的墓十分乾淨,她並未葬於蕭家,也未葬於顧家,按照她的遺願,她坐落於西山巔,對麵開著漫山遍野的鮮花。
蘭的死在汴京城掀起了一場不小的轟動,她死後一個月,原本深受陛下信任的成伯府忽然倒台,蕭業被撤職,顧情也瘋了,長興侯夫人也跟著大病了一場,而前被眾人津津樂道的大佛寺偷情一案也終於沉冤得雪。
汴京城多了許多人,也少了許多人。
齊豫白把桃枝放於墓碑前後,拿著帕子拂拭墓碑上的塵埃,一寸一寸,仔細又珍重。
“我要走了。”他沙啞的嗓音她死後就未再恢複,身形也消瘦了不少,可他的神情卻很平靜,他如過去每一次來一樣,坐在墓碑前絮絮與她說起如今的變化,直到暮將至,他才起身,說了太久,他的聲音越發沙啞了,可他望著墓碑的眉眼卻十分溫柔,長指輕點墓碑上的顧蘭個字,他說,“,下輩子我們早些相吧,不?”
春風輕拂桃枝,仿佛有人在應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