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籠子徹底落地,顧淺在那串鑰匙裡找到了符合的那把鑰匙,打開籠門,他才終於鬆了口氣,連滾帶爬地衝了出來,巴不得離圓盤越遠越好。
可惜因為幾天不進水米,他還沒跑兩步就一頭栽倒在地,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來,手臂撐著地麵翻了個身,艱難地看向兩個救命恩人。
“謝謝啊……”
他喘著粗氣說:“你們是怎麼到這兒來的?”
“哦,”顧淺說,“我們在某個山洞裡撿到了一本筆記……”
男人:“……”
他的神色凝固住了,張張嘴,愣是半個字都沒吐出來。
“等等,”楊桃在他的複雜表情中看出點什麼,“你該不會就是——”
男人滿臉糾結地點了點頭。
“對。”他咬著牙承認,壓低了聲音,“是我寫的。”
楊桃:“……那你咋成這樣了?”
居然被吊起來關在這種地方。
“這個……說來話長。”
他苦笑道:“但你們能找到這兒,多多少少還是發現了不對勁的吧?”
眼見她倆都點點頭,男人就繼續說了下去。
“我一開始以為隻是長得奇怪了點,”他懊惱地捂著自己的臉,“但在這裡待了幾天,見的人多了以後,發現他們年輕點的還好,越老的人就長得越奇怪——”
“啊,我們也發現了。”
楊桃疑惑道:“但你不是因為這個就被關進來的吧?”
“……嗯。”
男人應了聲。
“我被關進來是因為……”他望向那個圓盤,“有一天忍不住好奇心,跟著混了進來,結果撞見了他們打開那玩意兒。”
“你剛才猜的沒錯,底下連通的是海水。我躲在後麵,沒過多久就看到——”
他突然止住話頭,做了好幾下深呼吸,才強忍住了內心深處翻湧起的恐懼,咬緊牙關再度開口。
“看到有幾隻怪模怪樣的家夥鑽出來。它們也用兩條腿走路,腦袋長得跟魚一樣,疙裡疙瘩的身體有點像癩蛤|蟆。脊背上長滿鱗片,眼睛就直勾勾地盯著人,好像永遠都不會閉上。”
“我偷聽了他們的談話,才知道這些怪物來自海底……”
“它們在幾十年前主動找到這個靠海的村子,想跟人類留下血脈。可能是跟村民們做了點交易,反正他們最後是妥協了,後來新出生的孩子就都混雜了怪物的血統……那些孩子剛開始更像人類,長大後就會越來越像怪物,直到徹底變成它們那樣為止。”
“交易裡肯定有一條是出了什麼狀況,它們都會來搭把手。那些怪物活得太久了,掌握了很多技術,這座塔就是在它們的幫助下修建起來的。”男人乾巴巴地笑了兩聲,“也怪不得,為了自己後代的安全當然要出點力了。”
“我……沒及時逃掉,被抓來關在了這裡。它們好像很喜歡活人祭品,也不知道到底想用我乾什麼。”
換句話說——
這個安全區裡,全是尚未徹底轉化的怪物預備役。
楊桃愣了半天,急急忙忙地問:“難道那些老人——”
驟然響起的腳步聲讓她把還未問出口的話又給咽了回去,顧淺暗道不妙,飛快地和他倆對視一眼,再一轉頭,瞧見了砌在牆角的巨大鍋爐。
正好夠藏他們仨。
她明明乾掉了所有警衛,才好大搖大擺地在這裡晃,萬萬沒想到還有人會深更半夜地再過來。再一細聽,接近的不止是腳步聲,還有滾輪在地上滑動的細碎響動。
楊桃扶著那個行動不便的男人,顧淺大半個身子躲在鍋爐後,側頭看見出現在門口的家夥的那一瞬,意識到了楊桃那個問題的答案。
來的有三個人。
鄭哥和另一個她們不認識的中年人推著一張明顯是來自於醫療站的推床走來,躺在上麵的已經不能說是人了。
那家夥的身體呈現出一種灰暗的綠色,巨大的眼球因為過於凸出,完全無法眨眼。已然徹底異變的頭骨顯得極為狹窄,臉頰兩側裂開的腮不斷顫動著,頸上堆著皺皮,長出蹼來的雙手合在胸前。等推床停下,它就扶著床沿下了地,喉間嘶啞地尖鳴了幾聲,佝僂著背一步步向前晃去。
顧淺明白那些老人去哪兒了。
這裡的村民都是怪物的混血後代,年齡越長,怪物的特征就越發顯露出來,“老去”隻是完成異變的過程。醫療站的裡間是留給村民進行最後的轉化階段的,等到一轉變完成,就會被送到這座直通大海的塔裡來。
所謂的“老人”,恐怕都以怪物的狀態回歸海底了。
“就說怎麼一路上都沒見人,”鄭哥一掃白天的熱情,他看著大開的籠子冷笑道,“居然是又有不知死活的東西闖進來過了。”
“去聯絡它們。”
中年人往操作台走去,他頭也不回地衝那個形似魚人的怪物說。
魚人點點頭,往圓台走去,正搖搖晃晃地蹲下|身,想打開蓋在上麵的鐵殼。
“如果你們覺得我會隨便放任你們去叫後援,”可下一秒,它聽到頭頂上有人笑眯眯地插進話來,“那你們就大錯特錯了。”
“晚上好啊。”那人說。
魚人隻覺誰的手搭在了它的肩膀上,它下意識地愕然回頭——
顧淺一記上勾拳,狠狠地揍向了它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