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堆藤蔓沒有就此罷休。
可能是因為沒能在鐵水裡汲取到應有的養分, 如蛇一般的樹藤仍慢吞吞地盤踞在地麵上久久不願離去。
它倒是沒“聽”見倉庫裡那點微不足道的動靜,最後一根藤蔓貪婪地徘徊了半天終於依依不舍地縮回了半空中, 靜靜偽裝成了無害模樣, 隻等獵物經過的一瞬間。
這一切都悉數落在倚著牆角的顧淺眼裡, 她環顧四周, 雖然因為漏進來的光線太少看不太清車庫的全貌,但可以肯定的是,這裡除了這道卷簾門外再沒有彆的出口。
除非她想不吃不喝地餓死在車庫裡頭,不然隻有這一條路可走。然而連鐵條都能瞬間被融成鐵水,她赤手空拳地闖出去也是死路一條。說到底那塊投幣式電子表強化的隻是她的體能和技巧,可不能保她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更彆提那腐蝕性極強的謎樣分泌物了。
天無絕人之路。
她想。
正麵硬上行不通,就再換種迂回點的法子來。
忽然,顧淺掃過去的視線停留在角落裡的一樣東西上。出於某種說不出的直覺, 她屏住呼吸,緩緩直起腰來。
就在她起身的一刹那,撲過來的黑影便穿透了卷簾門的鐵皮!
被鑽出的孔洞足有半個巴掌大,“滋滋”地冒著白煙,邊沿儘是焦黑的痕跡。因為平日的養分充足而壯實得鼓起好幾股的藤條在其間不停扭動,妄圖尋找方才錯過的獵物。
剛剛那一個瞬間已經夠顧淺拉開不遠的距離,她一動不動地靠在牆上, 隻等著它自己放棄。
半晌,那根擰來擰去也沒有挨到什麼能吃的的藤蔓懨懨地退出了卷簾門上的洞口,車庫內重歸平靜, 隻留下了從中照進來的陽光和被腐蝕後刺鼻難聞的氣味。
眼下就鬆口氣還為時過早,顧淺時刻留神著卷簾門那邊的響動,慢慢地朝角落伸出手去。
直到她握住了那東西長長的手柄。
這裡太久沒人來過,什麼都落了一層厚厚的塵埃。顧淺摸了滿手的灰,但現在也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了。
這車庫以前兼職的可能是工具間,顧淺握著那把立在牆邊的鐵鏟,心下已經有了主意,一小步一小步地往門口挪去。
她這回控製得不錯,一直到挨上門邊都沒有再引起藤蔓的“注意”。顧淺閉上眼,儘可能把自己的狀態調整至最佳,然後,一把徹底掀開了卷簾門!
“嘩啦啦”的一陣巨響,老舊不堪的門片翻折出足以容納一人通過的空間,她想也不想地低頭鑽了出去。與此同時,似乎是始終不曾放棄對這頭的念想,早已隱隱有所準備的藤蔓鋪天蓋地地網了下來!
留給顧淺閃躲的時間隻有須臾,連半點容許她犯錯的機會也沒有。
危急關頭什麼也靠不上,她隻能憑著自己的直覺撲向左邊就地一滾,離她最近的藤蔓挨著肩膀戳進了地麵。
擦過去的那片衣料都被腐蝕液燎得碳化,顧淺抬頭,趕在下一根樹藤襲過來前爬起身。她幾步向前衝去,在頭頂被數十道黑影籠罩的一瞬間,高高揚起了手中的鐵鏟!
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
鏟尖不如刀鋒般鋒利,卻也在力量的加持下乾脆利落地斬斷了正上方的幾根藤條,原本青翠的藤蔓眨眼間枯萎乾癟,簌簌地落在地上後萎縮成了乾巴巴的一小團。
顧淺成功在這天羅地網中撕開一道口子,可好景不長,那把鏟子雖不像那根她試探著扔出去的鐵棍被消化得那麼徹底,接觸到樹藤的鏟麵也被侵蝕得坑坑窪窪。
被砍掉的藤條轉眼又被其他的補上,她提著氣,沒有亂了陣腳。
下一秒,想也不想地反手一擲!
一切都仿佛靜止了。
藤蔓交織投下的黑影停滯在顧淺的頭頂上方,確切地來說,還多出了一道影子。
被甩出去的鐵鏟在空中打著旋兒,藤蔓們也跟著凶猛地向上撲去。
眼前驟然出現了大片的空隙,顧淺沒有停下,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向前方,直到跑出足有十多米外,才刹住腳步回身望去——
糾纏在一起的藤蔓叢撕扯著那把鐵鏟,餓鬼一樣地爭奪這為數不多的養分。這鏟子的命運與之前那根鐵棍如出一轍,在被融掉的液狀物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地後,終於反應過來自己是被騙了的樹藤們憤怒地張牙舞爪。
然而顧淺此時已經脫離了它們的攻擊範圍,再不用擔心什麼了。
她抱臂站在原地,看著那堆藤條心不甘情不願地重新退回去,明白自己是猜對了。
之前還在車庫裡,根據種種跡象,顧淺就已經把這些藤蔓行動的秘密給摸出了八|九分來。
植物沒有眼睛也沒有耳朵,它們表現得也不像進化出了這兩樣感官,但又偏偏懂得去追趕“活物”,其間的竅門無非隻有一樣。
——動作。
這堆藤條天然就會去追逐在它們的狩獵範圍內運動的物體,而當有兩個同時出現時就會優先選動得更快的那個——她扔鐵條的時候就是這樣,反觀鐵條被腐蝕後,明明她還沒有怎麼動就被藤蔓察覺到了還伺機進攻。
於是她乾脆如法炮製,再次引開了攻勢,自己一股腦兒地衝出了包圍圈。
沒了葉片遮蔽,乍不適應這亮度的顧淺下意識抬手擋了下陽光。等她放下手,視野漸漸明晰起來,也終於看清了跟她鬥智鬥勇還追殺了半天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車庫周圍的牆壁上,密密麻麻地長著大片大片的爬山虎。
當然,或者說它們曾經是“爬山虎”更為準確。
蒲扇大的葉片還很有精神地垂掛著,隻是綠油油的枝條早已轉為黯淡無光的深綠,在陽光下泛著黑。
一根根都有孩童手腕那般粗細,各處的凸起大小不一,還分泌出些許黏黏糊糊的粘液,揮舞起來宛如形狀詭異的觸手,單是看著就叫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