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親王李璃乖乖巧巧地坐在慈壽宮的小繡墩,睜著一雙又圓又大的漂亮貓眼,望著在他麵前猶如走馬燈一般展開的畫作,神情略有呆滯,仿佛魂遊天外,不知所蹤。
邊上,他親娘當今太後則是一臉慈愛地望著他,眼中帶著滿滿的期待,笑眯眯地問:“阿璃,你喜歡哪個?”
那憐愛的聲音一響,李璃頓時魂遊歸位,眨了眨的眼睛,目光又落回了被太監殷勤展開的畫像上,那正在做撲蝴蝶狀的女子……
他不禁抽了抽嘴角。
這些仕女圖畫風抽象,線條圓潤,講究一氣嗬成,寥寥幾筆就能勾勒出女子不同的神韻,或是惆悵,或是恬靜,或是喜悅……光欣賞畫技,這些畫師們稱得上一絕。
然而,抽象畫派畢竟不是寫實派,所有的美人都是鵝蛋臉,柳葉眉,纖巧鼻,櫻桃嘴……統一標配,一點點的區彆就是著墨的輕重,哪怕臉上的痣,也隻留了增加美貌的美人痣和我見猶憐的淚痣,彆的體貌特征一概都是沒有的。
哦,還得有一條無風自飄的仙裙,配上各自喜愛的那些或慵懶,或活潑,或華麗的發髻,這就是這個時代完整的仕女肖像畫了。
見李璃長時間不說話,而是盯著這副畫像,太後眼前瞬間一亮,讓準備收起畫像展開下一個的太監停了手,然後期待地問小兒子:“你喜歡這一個?”
這時,坐在太後身邊的一位豔麗的宮裝女子,拿著錦紋繡帕輕輕按了按嘴角,挑起鳳眸戲謔道:“瞧著就是個不可多得的嬌俏美人,阿璃的眼光真好。”
太後聞言連連點頭,笑容裡說不出的滿意,跟著誇獎道:“是呢,一眼就挑出最漂亮的一個,這可是貴妃本家的姑娘。”
李璃覺得莫名,指著那堆畫像道:“這些有區彆嗎,不都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太後嗔了他一眼:“又說胡話。”
於是李璃隨手從太監手裡拿過兩副畫像,遮了上麵女子的衣裳發髻,也不跟逼著他成親的太後爭論,而是擱到宮裝女子的眼前,很認真地問:“小嫂嫂,你看得出這倆誰是誰嗎?”
周貴妃捏著帕子瞟了一眼,接著笑道:“左邊的是鄢陵侯家的女兒,右邊的是刑部侍郎家的姑娘。”
李璃一聽瞪大眼睛:“這都看得出來?”他想了想回頭又隨便撿了兩幅畫像,同樣遮了唯一能區分的衣裳和發型,問周貴妃:“那這兩個呢?”
周貴妃隻是隨意再一看,抬起鮮紅的指蔻說:“左邊是戶部尚書家的,右邊是林將軍府上的小千金。”
李璃臉上滿是不可思議,不禁崇拜道:“小嫂嫂,你好厲害,你居然單憑這些就能看出來!我怎麼覺得一點區彆都沒有呢?”
然而此言一出,周貴妃頓時咯咯咯笑起來,嗔道:“真是個小笨蛋,你遮了衣裳和頭發,可沒遮名字呀!”
她說完看李璃恍然大悟的表情,頓時笑得更歡了,一雙鳳眼沁上水色,妖嬈動人,慈壽宮滿室華光都被在周貴妃的笑容中黯淡失色。
李璃看得不禁呆了呆,於是笑嘻嘻道:“小嫂嫂真好看,我要是喜歡姑娘,這輩子怕是得害了相思病,這世上上哪兒找小嫂嫂這麼好看的人呀?”
李璃這話說得有些輕浮和放肆,可是周貴妃卻一點也沒有不高興,反而抬起手捏了捏李璃的臉蛋,嗔道:“這嘴巴天底下就屬你最甜了。要我說,我們家阿璃才好看呢,瞧這眉眼風姿,這些姑娘呀沒一個配得上你!太後,您說是不是?”
還不等太後說話,李璃忙不迭地點頭,跟搗蒜一樣,頗有遇見知己地感慨:“還是小嫂嫂了解我,母後,都沒我好看,她們站我邊上豈不是得自卑了?萬一抑鬱而終,還是我的不是?”
說到這裡,李璃雙手相合,滿臉慈悲地念道:“阿彌陀佛,這種殺生的事兒阿璃還是不做了吧,讓我孤芳自賞,獨自美麗便是。”他說完朝周貴妃擠擠眼睛,“是吧,小嫂嫂?”
要說李璃這輩子最拿得出手的是啥,就是他那張臉。
好看。
這好看並非雌雄莫辨的漂亮,而是恰到好處。從五官到輪廓,還有笑起來的梨渦,每一處都是最合適的,是精雕細工出不來,非得天然自成的俊俏。
最具靈氣的就是那雙眼睛,像隻小貓兒一樣,睜大的時候無辜剔透,微眯的時候又暗藏狡黠,令人捉摸不透。
是以哪怕怡親王李璃的紈絝之名天下皆知,遊手好閒無所事事,想嫁他的依舊源源不斷。
沒彆的,就靠臉。
周貴妃隻管捂著嘴樂,而這混賬話聽在太後耳朵裡,卻氣得她使勁戳李璃的腦門:“娶妻娶賢,有容自然好,沒有也不強求。快二十的人,也該娶妻生子了,難道沒找到漂亮的,你就一直打光棍不成?”
“啊喲,我的娘誒,彆戳了,我沒說不成親啊!”李璃抱頭求饒。
“嗯?”
“那個……我喜歡的也可以,隻要他答應,立馬就能成親!”李璃說到這裡臉色居然微微紅了,帶著一點不好意思又補充了一句,“我下嫁都可以。”
太後看著李璃那“嬌羞”的姿態,臉色一陣黑一陣白,醞釀了很久,才怒罵出來:“你這個不孝子,外頭荒唐也就算了,哀家麵前你也敢提,李家列祖列宗的臉都被你丟儘了!”
李璃聞言簡直莫名:“這跟臉麵有什麼關係,他又沒娶妻,也沒心上人,一樣是光棍,兒子喜歡他,大膽追求,沒毛病啊!祖宗哪兒能怪罪到我頭上?”
眼看著太後尖尖的手指又要戳過來,李璃頓時腳底抹油就想跑,無奈太後眼疾手快一把掐住那隻耳朵,頃刻間抓住了他的命門,頓時李璃隻剩下求饒了,眼睛看到周貴妃,連忙喊道:“小嫂嫂,你彆笑了,快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