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臉麵(1 / 2)

四周議論紛紛,不知不覺瞧熱鬨的人越來越多,隻有靈堂前安安靜靜,張元的牌位仿佛在嗤笑這一場鬨劇,也顯示他一生的可悲。

永昌伯夫婦漲紅了臉,張三郎這回屁也放不出一個。

倒是張家一個跟永昌伯夫人走近的女眷道:“我說,侄媳婦,如今是在元哥兒的靈堂前,談論的是他的香火,你掰扯前頭夫人的嫁妝做什麼,難道給不出來,你就看著元哥兒絕嗣嗎?”

這話一說,永昌伯夫人頓時回過神,她咬了咬牙,直接在蘇月麵前跪下來道:“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誰讓伯府不事生產,這一家老小還得吃喝呢,今後千人唾罵我也認了。隻是再怎麼樣,也不該在元哥兒的靈堂前鬨起來,豈不是讓他不安心?”

她這一跪,相當於婆婆跪兒媳,很多人都驚了一下。

而蘇月動也不動地任永昌伯夫人跪著,大家看她的目光也跟著深幽起來:居然真的敢受這一跪!

蘇月死死地看著永昌伯夫人,一動不動,但是她的臉上卻流下眼淚,她哭了。

“欺人太甚……”她一邊哭一邊搖頭,看著周圍那帶著譴責的目光,道,“逼我,好,拿下跪逼我,我會妥協嗎,嗬嗬……”

她眼神一淩,忽然一把將旁人推開,對著張元的棺材直直地撞過去……

“小姐!”丫鬟尖叫了一聲。

這乍然一出,讓所有人的驚叫跟著一起跳到了嗓子口,紛紛大叫著讓她停下。

幸好靈堂邊上有個家丁,一把將蘇月推開,她才倒在地上,怔怔了一會兒,接著爆發出一陣哭腔,伏在棺材上:“元哥,我的命好苦啊!你為什麼這麼早就去了,你把我也一並帶走吧,免得讓這群豺狼虎豹我把生吞活剝了!你被無情地趕出伯府的時候,我還沒來及將我自己的嫁妝帶出來,你勸我算了,當做還了他們的養育之恩,可這是一幫填不飽的餓狼啊!”

蘇月一邊哭,一邊大喊,她撫摸著張元那已經開始潰爛的臉道:“七日停靈,你可還能熬下去?她們無非等著我表態,好拿出錢財來填補大窟窿,揮霍無度,背債無數,我偏不讓他們如願,大不了一死,大不了一死!”

她說著往後退了退,眼看著又要再撞一次……

世人光腳不怕穿鞋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蘇月這麼一來,跪在地上的永昌伯夫人就再也跪不下去,她愣愣地看著尋死覓活的蘇月。

本來就是永昌伯府仗勢逼人,這要是再鬨出人命來,非得再吃上官司。

邊上的人大喊著,紛紛一哄而上趕緊將蘇月拉開,好好安撫,如今誰還敢說句重話?

這鬨哄哄的景象,不知什麼時候,靈堂一邊被搬了一張桌子來,有兩個人帶著文房四寶刷刷刷地搖著筆杆,不一會兒,一張伯夫人下跪而求,遺孀媳婦撞棺以死明鑒的畫被活靈活現地畫下來。

邊上還配有文字說明,寥寥幾句便解說了事情緣由。

見到他們,以及懸掛在腰上的記者身份牌,都下意識地往邊上多多,回想自己的言行舉止是否有所不當。

“要不要我們幫忙報個官?”一位看著和善的記者好心問道。

“不報官,這是家事,你們來乾什麼!”永昌伯臉色一變,質問道。

上報不管是這個時代還是後世,就意味著自家事得讓人評頭論足,心裡有虧,還要點臉麵的都不想見到八卦小報的記者。

“咱們是來看熱鬨的,看完了之後,也該讓全京城一同看看,所以不要顧忌我等,想怎麼樣隨意。”記者說完還好心地提了一句,“放心吧,咱們小報一向信用,絕對不會胡亂報道的,事實什麼樣,就是什麼樣,若是有出入,可以去投訴,王爺會懲罰我們的。”

永昌伯府眾人的表情一會兒黑一會兒白,接著見這兩位記者大大方方地跑到靈堂前,給張元上香吊唁,隻是出來的時候對著永昌伯道:“伯爺,知道你喪子心痛,可這都五日了,味兒實在有些難聞,大熱天的,就彆折騰了,早點入土為安吧,也好省點錢。”

他說完,拉起同僚翻身上了屋頂,拿著紙筆興致勃勃地看著下麵。

其實這話早就有人想說了,隻是礙於情麵不好出口。

夏日炎炎,就是塊新鮮豬肉頭天不吃,第二天也餿了,過了兩天味道就臭不可聞,更何況人都死了五天,這麼點冰根本可有可無。

若不是當朝大員,皇親國戚,身份尊貴無比,可以用冰棺鎮著,誰會在大夏天為了一個兒子停靈七日?再不舍得,看著麵目全非的人也於心不忍呀!

“還能為什麼,無非是拿他戳我的心罷了。”這時蘇月推開了身邊人,紅著眼睛,走過來道,“要說這世上還有誰在乎元哥,那就隻有我了。元哥病重的時候,延醫問藥,不管是錢財還是照顧,這些全部都是我來,伯府的人連個麵都沒出現過,當真是一刀兩斷。可如今他去了,趁著蘇家人來鬨,便二話不說將元哥的屍身搶過來,非得停靈七日,讓他不得安寧……”蘇月的眼淚落下來,哽咽了一聲,“就是逼我再繼續留在這府裡,拿我爹娘的心血錢財養著這幫蛀蟲!什麼過繼,孩子都沒出生呢,過繼什麼?”

她的目光緩緩地落在永昌伯身上,站直了身體,微微抬了抬下巴說:“就算要過繼,我也不會要張三郎的!孩子,我要仔細看過來,查過品行,合我心意我才會收下,可這跟你永昌伯沒有任何關係!今日,我將話放在這裡,要麼明日一早讓元哥入土為安,那麼這次身後事所有的費用我來出,不用逼著三弟妹再動用她的嫁妝!要麼,就停著吧,五日已過,還有兩日,我也等得起,這不孝的名頭擔著就擔著!我迥然一身,不怕!”

蘇月說得擲地有聲,哪怕她此刻已經搖搖欲墜,看著丈夫牌位眼裡帶著濃濃的歉意,但是,生意人,說話算話,代價付得起,絕不反悔!

記者刷刷刷記著她的每一句話,另一位將她眼中決絕刻畫下來。

此刻,誰也沒有再和稀泥,勸著話。

蘇月將永昌伯府的臉麵全部扯了下來,她剛強不屈,寧願毀了自己名聲也不願讓這滿府汙糟再惹上身。

高若梅一瞬不瞬地注視著蘇月,明明這位接連遭受親人離世的打擊,被身邊貪婪的親族包圍,卻強忍著悲痛,沒有被無助和憤怒擊垮,毅然決然地站起來作鬥爭,傾訴自己的不平,質問這些人的良心,甚至魚死網破也不願妥協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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