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璃其實不太樂意費口舌說教彆人,不過這幾位熱血青年親自送上門,又正好被他撞見,那便是天意了。
哪怕受男尊女卑各種封建思想的洗禮而變得有些狹隘,既然楊永思等人會來尋求真相,至少這份初心還是善意的,也希望為底層的百姓做一份力所能及之事。
其實還是有份可愛。
李璃瞧著這幾位書生臉上的羞愧,那一張張臉紅的仿佛能夠滴血,卻又強忍著沒有掩麵而走,不禁搖著扇子端著茶悠閒自在地瞧著他們道:“本王沒讀過什麼正經書,講話可能不太好聽,幾位若是覺得刺耳,那就給你們賠個不是?”
這帶著戲謔的聲音讓楊永思他們麵露苦笑,抬了抬手道:“王爺,您這話不刺耳,卻戳心,若是再受您的賠罪,我等苦讀多年的聖賢書是白讀了,一輩子止步於前,無可精進。”
他一說,邊上的書生齊齊點頭。
李璃笑了笑:“啊喲,這沒那麼嚴重。人這輩子嘛,就是一直在糾正錯誤,每一次正麵自己的過錯,內裡的心就寬大一分。”李璃拿著扇柄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宰相肚裡能撐船,私以為不隻是容人的度量,還是看天下的眼界,將眾生納入眼底之時,便可急百姓之急,苦百姓之苦。想必練到那個境界各位離那個位置也就更近了。”
這話從一個紈絝王爺嘴裡說出來其實有些奇怪,但是方才已經體會過李璃的連番質問。
句句切中要害,讓這些常年進出各種文詩辯論會的舉人們啞口無言。
這會兒再聽到這一席話,不僅沒有羞惱反而是慶幸,也是一種歡喜。
執宰天下,青史留名。可是所有讀書人的終極夢想,李璃會這麼說,顯然對他們抱有非常大的期望。
幾人的眼睛陡然就亮了起來,連忙再一次恭敬地行禮:“多謝王爺賜教。”
楊永思道:“我等回去定好好自省,同時勸諫同窗人言可畏四字,莫做他人手上刀。”
“謠言止於智者,莫做愚人。”另一名書生說,似在告誡自己。
他們說完便準備告辭,臉雖然依舊紅著,但是態度已經從容許多。
不過楊永思離開之前還是勸道:“王爺,您雖然坦坦蕩蕩,可世上如……我等這般的愚者太多,您總不能一一勸解過去,學生以為該澄清還是得澄清一下,也是還那位……張夫人的清白。”
這話得到了不少人的認同,幾位書生一同點了點頭。
李璃看著他們,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不禁用慈愛的目光看著他們:“不是有你們嗎?”
“我們?”幾人驚訝了一下。
李璃打開扇子遮住半邊臉,笑道:“幾位舉人老爺,論文采,本王可不及你們的萬分之一呀!聽了這麼多,還得知了真相,就不想在八卦小報上濃墨重彩地留下一筆,將功贖罪一下?這份東西,想想看會是誰寫的,又是什麼目的?京城的才子們用詞遣句自成風格,應該不難查吧?”
李璃指了指那份捏造事實的文章。
做輿論的都知道,漂白一個人效果最差的便是當事人辯解,哪怕拿出證據一二三,在李璃位高權重,跟蘇月又有說不清理不斷的關係時,八卦小報任何自發的澄清都總會讓人一種掩蓋事實,撇清的嫌疑。
最不動聲色,也最令人信服的便是不相乾的第三方說出來。
樊之遠是,這群書生也是。
“這期八卦小報加刊,小報上下集體加班熬夜排版,所以考驗幾位的處事能力開始了,若是有心,幾位便請好好揮毫大作一份,明日刊印,後日發行。”
*
這次沒有插入圖片,是以兩日之內便發行了。
而最醒目的卻隻有短短的兩句話:樊某卻不知日日宿在將軍府的怡親王,如何與張蘇氏成就好事?
——本條來自一品定國大將軍樊之遠之語。
文字雖無溫度,但是這口氣可真的冷。
凡是見過樊之遠的,都能想想的出,這位滿身煞氣的大將軍是如何惱怒地說出這句話的。
今晚,樊之遠當值,然而燕帝一個宣召將人喚到了跟前,他也顧不得見到樊之遠時那點不自在,以及邊上杵著的張作賢,直接拿出小報問詢:“樊統領,這可是真的?”
這兩句話之後,清晰印著另外一行小字——大將軍親口所言,可求證。
於是燕帝近水樓台直接問了。
樊之遠在那日李璃走後便有些不放心,怕人亂來,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昏頭答應了。
隻是雖然很想將這個承諾收回來,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他又拉不下這個臉皮,最終隻能忐忑地等著。
然後,居然這麼快這一期就出來了!
看燕帝那難以置信的表情,樊之遠的心立刻就提了起來,然而不安的同時,他又有點好奇,不知道李璃說了什麼,讓人這麼驚訝。
沒錯,這整個明正殿都屏息等著他的答案。
然後樊之遠接過來一看,那碩大的字,想忽視都難:“……”
果然,這位王爺從來不讓他失望,總是有驚嚇等著他。
短短一句話,道儘了所有旖旎,惹人遐想萬千,比一篇文采斐然的嘔心表白更體現其真摯的感情和那惹人尖叫的占有欲!
特彆符合將軍大人的氣質,簡潔明了,霸氣側漏,怡親王果然誠不欺人。
“阿璃日日宿在將軍府?”
燕帝的聲音聽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但是任哪位兄長看到這種話也是不悅的吧?哪怕是李璃自個兒倒貼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