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了大牢,就將這顆藥吃了,或許還有從頭來過的機會。”
多年前罹難的那一夜,師父的話重新回響在耳邊。
樊之遠看著遞到自己麵前那熟悉的藥丸,不禁神情恍惚了起來。
“大理寺多年未辦什麼大案,人手有限,身手也不好,看押個牢犯可以,可若是有人行刺卻是不行了。今晚你便去大理寺坐鎮,震懾宵小。”
李璃仿佛沒看到樊之遠那一瞬間的失神,自顧自地說。
樊之遠眉間緊皺,似乎還沉浸在自己的萬千思緒裡,最後李璃不得不問:“明白了嗎?”
樊之遠將手裡的藥遞回了李璃麵前,問:“那這又是什麼?”
李璃意有所指地朝樊之遠手心的藥丸怒了努嘴:“假死藥,改良過了,可比當初你吃的那顆穩定的多,而且味道也好,要不要嘗嘗看?”
這玩意兒能隨便吃?
樊之遠不搭理這亂七八糟的話,隻問:“下給誰?”
李璃撇撇嘴:“將軍哥哥武藝高超,有你在,不管刺殺誰定然是不能的,隻是梁家父子若還活著,這一樁交易,熊尚書便無法置身事外。督察院想要讓他落一個禦下不嚴,受人蒙蔽的輕省罪名,就必須……”
樊之遠接口道:“讓梁家父子永遠閉嘴,毒殺嗎?”
“這是其一,更重要的是還得有個替罪羊。”李璃笑道。
樊之遠皺眉,淡聲道:“死囚調換是事實,刑部必須給天下一個交代,若想保熊嶺,這替罪羊的官位不能低,至少得是一個侍郎。”
李璃眼裡的笑容加深:“沒錯。”
“所以這藥是下給侍郎府的,他的妻兒?”樊之遠道。
“是啊,不論身居何種高位,拿親人作為威脅,永遠有效。如今侍郎府上下原地看押,就等著明日審問之後按罪處置。他的命是留不下了,可是妻兒若是能得左相庇護,苟且偷生,哪怕替罪也是心甘情願。梁家父子再死在牢獄裡,這案子就能草草地這麼結了。我猜,左相已經派人接觸他了。”
李璃說這話的時候眼神鬱鬱,再者熬夜之後地疲倦,讓他失去了往日的活潑,看起來陰沉。
“左相能拿親情威脅,我們自然也能。讓這位刑部侍郎親眼看一看,什麼叫做真正的金蟬脫殼,死而複生。梁家父子活不活著,不重要,我的目的是他。”
樊之遠默默地將藥丸收起來,然後收拾收拾準備去大理寺,心說大師兄怎麼連這種事也跟李璃講。
李璃乾瞪著眼睛等著,他特地將這件事交給這人,就等著樊之遠問一句,你怎麼知道?或者這藥是從哪兒來的?
然而等人收拾妥當,帶上人要出門的時候都沒見好奇,讓乾嘛就去乾嘛,未免太聽話了吧?
李璃:“……”天哪,木頭已經不足以形容這個人了!
而看上這人的自己,就是存粹的眼瞎!
李璃臉上依舊掛著得體的淺笑,目送著樊之遠離開,可內心翻江倒海,鬱悶地想要撞牆,恨不得將滿腔的怨念全兜在那人的頭上。
似乎老天爺聽到了他不忿的心聲,樊之遠臨出門檻的時候又收回了腳步,轉過頭來看著李璃。
“怎麼了?”後者臉上淡定,心中有那麼點小期待。
樊之遠臉上有些不自在,低聲道:“今晚有我在,你且放寬心,就……早些歇息吧。”
他瞄了一眼李璃的臉,眼裡不由得帶了一絲心疼,想想這人向來注重保養,卻生生熬了一夜,瞧那眼底青黑的模樣,不禁動了動手指,可手抬到半路上終究還是克製住沒有孟浪地去撫摸一下,最終改為揉了揉腦袋:“明早起,我定帶給你好消息。”
這聲音更溫柔了,神情專注,眼神深邃,若是細看可以瞧見裡麵一點點克製的情愫。
然而李璃卻瞪大了眼睛,他抬起手捧住自己的臉,猶如雷劈一般,差點尖叫起來:“我是不是有黑眼圈了?”
樊之遠那幾乎流露的眼神頓時收了起來,輕咳了一聲,老實道:“有一點,不過不嚴重,不影響你的……”如花美貌。
李璃沒工夫聽後麵的,他早就已經撲到鏡子麵前,仔細地瞅了瞅,頓時哀歎道:“完了完了,熬一夜,老十歲,這皮膚狀態迅速下滑,很快就會長痘痘,瞧,額頭都鼓包了!眼睛裡爬滿了紅血絲,天哪,這副鬼樣子怎麼見人!”
李璃一邊說一邊揉搓自己的臉,眼裡帶著濃濃的悲傷。那副天塌下來的模樣,就是聽到二司會審都沒讓他那麼難受過。
樊之遠摸了摸鼻子,在他看來李璃那臉依舊光滑細膩猶如剝皮雞蛋,就是精神頭差了一點,睡個好覺馬上就能補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