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之遠頓時啞然失笑,他於是走到李璃身邊,坐了下來,稍微一頓,將人摟著肩膀輕輕地靠到自己的懷裡,手中環抱著的力道慢慢縮緊。
“見到響箭的那一刻,我真恨不得直接飛奔過來保護你,踏雪跑得飛快,就怕來不及。”
他的下巴抵在李璃的頭上,輕輕蹭了蹭,這大概是他最顯親昵的模樣了。
李璃聞言勾了勾唇道:“你一定以下犯上了,我哥沒給你氣得誘發心疾?”
“好像沒有,皇上的忍耐力向來驚人。”
李璃不知道這是一件該笑還是該悲哀的事,他隻能保持沉默。
“我以為我來晚了,阿璃。”樊之遠沒有講述他碰到侍衛得知李璃掉下懸崖那一個過程,然而李璃的手被樊之遠握住,微微帶著點力道,他似乎隻能用這個方式和沉重的歎息告訴懷裡的人,他有多後怕和後悔。
“所以啊,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珍惜當下不是沒理由的,誰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呢?”樊之遠的力道有點大,李璃被握著有些疼,不過他沒抽出手。
樊之遠輕輕一笑,卻沒有回答,他望著前麵那具二皇子的屍體道:“不久後我得去北疆。”
此言一出,李璃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無法逃避的現實沉重地放在他的麵前。
王鑫死了,所有的大夏侍衛都死了,無需解釋,李璃在從雲溪口中得知二皇子氣絕的時候便知道這個結果。
哪怕再羸弱的國家,也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皇子死在他國無動於衷,就算李璃說出事實,二皇子死於王鑫之手,也無人相信,必須給個說法,一個有分量的凶手和稱心滿意的賠償。
“皇兄不惜與左相他們狼狽為奸,就是為了這個可笑的目的,如今看來,單單為此他們成功了,可為此得付出多少代價,他知道嗎?”李璃垂下頭,將臉埋入胸前,“ 大夏沒那麼弱,一場寒災哪兒能真的讓一個大國虛弱下來,太想當然!這場戰人家也打得起,現在有個更好的報仇理由,氣勢都不一樣的。”
樊之遠冷淡道:“受苦受難的是百姓,流血流汗的也不過是沙場將士。”
李璃深深一歎,覺得有點冷,忍不住往樊之遠懷裡縮了縮,他眉宇間深深的擰起,不知道是犯愁還是疼痛所致,然而臉色極白。
樊之遠低頭看李璃的腳,發現雖然沒有在流血,卻腫得厲害,他抬起頭望了望,上頭依舊沒有動靜,雲溪應該知道李璃的傷勢,還沒那麼快準備好。
他覺得不能讓李璃再想這些煩心事,便思忖著換個話題,而李璃腳疼的厲害,也不想糾結再次,於是問道:“對了,仙緣山之約你還……”
然而你李璃剛說出口,便聽到樊之遠問,“阿璃,雲溪為什麼喚你大師兄?”
李璃神情頓時一僵,然後眨了眨眼睛。
嗯?
“我跳下來之前,雲溪喚你大師兄。”樊之遠熟悉李璃這個表情,那就是他緩解尷尬,想要尋找借口之前的前兆,於是更加肯定不是雲溪口誤,而是壓低了聲音,喚了一聲,“大師兄?”
李璃果然忘記了痛,他表情更加純潔無辜,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轉,最終清脆地應道:“哎,二師弟。”
樊之遠的臉頓時黑了,隻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李璃清了清嗓子,飛快的把鍋給甩出去道:“這不能怪我,誰讓你那麼呆,平時我都暗示那麼明顯了,你還傻傻地一根筋直通,轉個彎都不會,我都無力了好嗎?”
“你為什麼不直言?”樊之遠麵無表情地問。
“直接說多傻啊!”李璃理直氣壯道,“小雲溪就在麵前呢,那倒黴孩子身上滿是破綻,這你都看不出來,那我有啥好說的呢?”
這麼說還是他的錯?樊之遠有種被愚弄的感覺。
然而一低頭,李璃可憐巴巴地望著他,一手還指著腳,虛弱地喊著“疼”,似乎若再追究就能隨時能暈倒一個給他看看,最終樊之遠深深呼吸一口氣,心說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事。
大師兄也好,怪不得能知道他那麼多秘密,師父應該都告訴他了。
然而轉眼一想,他忽然又覺得不對勁,為什麼師父不告訴他大師兄是誰?
當年李璃既然是師父的徒弟,又怎麼會跟五公主扯在一起,不是,那個宮中的小姑娘到底是誰?
樊之遠驀地低下頭,死死地盯著李璃,若不是這人身上帶傷,不能動彈,他怕是要直接粗暴扯了李璃的衣裳,看一看後背!
身後的呼吸陡然間變得粗重,後勁仿佛能感覺到視線的灼熱,可見這人應該是發現了更深層次的真相。
李璃心裡打鼓,但是眼珠子左右飄忽,很想哼個小調表達一下自己的無辜,嗯,他真不是有意的。
“阿璃,你……”樊之遠似乎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話,讓李璃頭皮發麻,正想裝個痛暈過去引人憐惜的時候,頭頂傳來一個喊聲。
“王爺,二師兄,我準備好了,你們回答一聲。”
雲溪的聲音在內力加持之下傳來,瞬間打破了這裡的凝滯。
“總算來了,我都快痛得堅持不下去……”李璃抬起手肘支了支身後之人,催促道:“快,回一聲,我太虛弱了。”
樊之遠深深得忘了一眼裝模作樣的某人,然後提了一口氣:“下來吧。”
話音剛落,懷裡一沉,某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已經“暈倒”,一了百了。
然而臉色蒼白,眉頭擰緊,即使是裝暈似乎也難忍那股疼痛,樊之遠抬手撫摸著他的眉宇間。
這樣的人,哪裡還會忍心怪罪呢,隻有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