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1 / 2)

這是一道繞不開去的坎, 李璃知道,不提早跟這人掰扯清楚,他倆就能糾結到樊之遠打仗離京。

李璃將手放在被子下, 絞在一塊兒繞著手指, 垂著頭聲音低落道:“真不是故意瞞著你, 耍著你好玩。當初把你救出去之後,我就沒打算再見你,京城那麼危險,好不容易得來一條命, 不如就讓你隱姓埋名地好好活著, 也算是回報了小時候你的救命之恩了……”

他一邊說, 一邊偷偷地抬眼睛, 小心翼翼地瞄著, 見樊之遠神色恍然,似乎回想起相遇那一幕,臉上沒有過多的怪罪, 於是故作沒看見,繼續用委曲求全, 做好事不圖回報的口吻說:“魏大公子對湖裡撿個人怕是不當回事, 隻覺得是隨手之勞, 可是我卻一直都記在心裡, 總想著什麼時候報答這份恩情。

“定北侯一去,京城局勢立刻就變得緊張, 眼看著皇兄們一個個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似乎馬上就要輪到我了,既然你一直覺得我是五姐,那就讓你一直誤會也好, 這樣萬一我不幸……就不容易牽連你。所以在師父問我當你醒來該怎麼回答你的時候,我才讓他將錯就錯,沒告訴你真相。不然……”

這個時候李璃不是偷瞄,而是光明正大地,帶著幽怨和深情直直地望向樊之遠,將接下去的話給說全了。

“不然憑我對你的感情,我哪兒能假裝不認識,繞那麼大一個圈子,可憐兮兮被你一再拒絕,厚著臉皮頂著全城的笑話來追求你?直接通過師父一點點露出真相不就好了?以你恩怨分明的性子,有這麼大恩情在,還不是我說什麼就是什麼?”

李璃洋洋灑灑說了一堆,就一個中心意思,那便是——一切都是為了你啊!

他做了這麼多,廢了那麼大勁,連自己安危都不顧,如此偉大,不感動也就算了,個死木頭還好意思責怪他?

果然,樊之遠聽此,頓時默然,片刻之後歎道:“阿璃,我沒怪你。”

李璃立刻瞪大眼睛,精光一閃,肩膀一振,連腳都感覺不到痛了,神氣起來:“沒怪我,那你還給我臉色看?”

麵對指責,樊之遠搖頭苦笑:“怎麼會?”他在李璃麵前坐下,看著他慘淡的唇色,一臉病容,心疼又心酸道,“我隻是不知道呈你如此深重之情,又該如何回報?”

樊之遠不是沒有腦子,這種欺騙怎麼能叫騙,乍然知道的時候,是有一些羞惱,可那不是針對李璃,而是覺得自己太愚蠢。

他昨晚一夜未合眼,一邊指揮著禁軍排查抓人,一邊回顧思索。這才發現在他們相處過程的點點滴滴中,李璃已經有諸多的明示,而他卻一直因為男女之彆,沒想到這茬。

李璃總是無緣無故罵他蠢,怪他呆,現在想來不是沒有理由的。

他說:“我救你無需任何代價,不過是隨手之舉罷了,可你後來又是送傷藥,又是送點心,也該償還了。而你救我出來,卻要冒著極大的危險,犯上欺君之罪,若是被發現,就是皇子的身份想必也護你不住,如此這般,你說咱們兩清了,又如何兩清?”

樊之遠抬手輕輕撫摸著李璃的額頭,上麵還有被藤蔓或者尖石劃破的傷痕,而這仿佛也在他的心口劃過,配合換藥過程中看到的那傷勢嚴重的腳,隻覺心臟跳動著一陣一陣的疼,心疼。

“更何況你還將師父送給我,安排了如此貼合的身份,在那樣動蕩的局勢中,真難以想象才少年的你,身處深宮之中是如何辦到的?”

帶著繭子的手碰觸著正在愈合的傷口,讓李璃覺得很癢,想挪開卻又舍不得,他隻能一邊說話,一邊轉移注意力。

“我也不知道,想做就去做了,時間太緊,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後麵再慢慢彌補,可沒想到居然還真讓我瞞天過海了!我本打算讓師父帶你遠遠的,去南方,可是又想,你怕是不願意這麼苟活。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可能更希望為整個定北侯府翻案或是複仇吧,所以最終還是讓師父帶你去了北疆,改頭換麵。那裡你熟悉,哪怕重新來過,也更加容易一些。”

他說著說著,抬起頭很認真地辯解了一句:“那時候我可沒想過利用你,純粹為你著想。”

李璃最後的強調讓樊之遠彎了彎唇,露出一個笑容,輕輕點頭:“嗯,我知道。”

李璃於是跟著抿嘴笑,但是很快收斂起來,略有沉重一歎:“至於魏家的其他人,我知道的時候實在太晚了,憑我當時的能力我真的做不了什麼,哪怕提前通知你們,也挽回不了局麵。畢竟先皇他……其實並不在乎證據的真偽,隻想快速讓定北侯去死,我若這麼做,除了暴露我自己,沒有任何好處。其實但凡有如今十分之一的勢力我也會努力去阻止,可是……”

“夠了,阿璃,夠了。”樊之遠沒讓李璃說下去,該有的悲傷樊之遠早就已經經曆過,該對誰的仇恨他也清楚明了,唯獨不能怨李璃,“爹娘,還有叔伯們他們能毫不猶豫地,普一下大獄就服毒自儘,便是一心想讓我活下去,這是他們在看到師父給我那顆藥時馬上做下的決定,因為那是當時最好的選擇。”

李璃審時度勢的本事大概與生俱來,樊之遠非常慶幸那時候李璃沒有魯莽。

他多害怕因為自己牽連了“救命恩人”,就像五公主和親,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自己的原因在裡麵,以至於被迫而去,那麼努力打仗,便是存著一份將五公主救回來的念頭。

“真好,救我的人是你。”

溫暖和救贖卻充斥著樊之遠的心靈,浸潤著他的四肢,看著李璃,樊之遠難過的同時卻又幸福地想要落淚。

大大的笑容化開在李璃的臉上,他反握住樊之遠的手問:“那能不能不做救命恩人,做家人,我們一起扶持走下去,一輩子,好不好?”

李璃是乾脆之人,他的喜歡總是那般濃烈,不摻任何的雜質,以至於行事雖然脫於常人,卻也透著真誠,連計謀都不會帶著陰險,仿佛天生帶著陽光。

然而樊之遠卻沒有立刻答應。

“不好嗎?”李璃睜著清澈如一汪水泉的眼睛問。

樊之遠搖頭:“不是,隻是總是讓你追著我,樊某深感內疚。”

李璃頓時鬆了一口氣,毫不在意道:“那有啥,我喜歡你唄。”

樊之遠笑了笑,然而目光卻嚴肅起來:“三媒六娉方是正禮,很快我就要北上,阿璃,等我回來把燕荊四州交到你手裡的時候,再請求王爺給我這個機會守護你,可好?”

李璃聽著,眉眼頓時完成新月,臉盤帶笑,故作不好意思道:“真看不出來,你這人還挺古板的,需要有個儀式感呀?咱倆是大男人,沒必要吧?”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