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不冷, 雪下得不大,但是卻未停。
離開家鄉,奔赴邊疆的兒郎們總算看到了京城的影子,那點奔波於途中的疲憊也頓時消散了, 一個個臉上帶了歸家的喜悅和迫不及待。
“都稍安勿躁, 京城就在那兒, 家裡的婆娘和兒子也不會在一晚上時間跟著彆人跑,少忒麼跟蹦著虱子似的抓耳撓腮,給我安寨紮營!”
一個千戶拿著拳頭一個個敲過去,聲音雖洪亮,但是語氣一點也不嚴厲, 惹得一陣嬉笑。
有膽大包天的以下犯上道:“千戶, 你自個兒都不知道聞了多少次嫂子的帕子, 彆老說我們!”
“就是, 還偷偷摸摸的,當我們這眼睛都瞎了?想念了就說唄,還怕咱們笑話你啊!”
“少抵賴, 就在左懷裡,我們都看見了,有事沒事摸兩下,還以為摸不到嫂子摸自個兒解饞呢!”
“哈哈……”
這軍營裡都是些粗人, 說的話也是葷素不忌, 那千戶臉皮也厚,抬起腳就對著邊上想要偷他帕子的小子猛踹了一下屁股,罵道:“滾一邊去,愣著乾什麼,趕緊麻利地紮營!待會兒將軍巡視, 還在這裡嘻嘻哈哈的全賞軍棍!”
話音剛落,周圍都動了起來。
天色已晚,京城城門已經關閉,按照慣例,大軍修整一晚,明日一早再整軍進京,而對於勝利之師,必定有人率文武百官出來迎接。
所有的辛苦和汗水有了回報,近鄉情怯的士兵們一個個望著遠方高高圍牆,熱淚盈眶,但也歡笑嬉鬨。
這個時候,就算紀律差了一點,也不會有人來為難。
但是明明是高興的日子,可有些人卻麵露憂愁,搖頭歎息。
雲溪拿著兩個餅子,一個裹滿肉醬,一個帶著蔥香,他左一口右一口,腰間還掛著一個水壺,眼睛彎成一條縫,美滋滋地從夥夫營裡溜達出來。
他在軍營裡呆了三個月,早已經跟裡外混熟了,特彆受歡迎。
沒辦法,軍營這種地方人長得乖巧可愛先不論,武功高強那是融入這些兵痞的大前提,稍微露兩手,左一個哥,右一個弟就稱道上了,當然最終要的那就是醫術了得,關鍵時刻那就是一條命!
誰見了雲溪不把他當祖宗一樣供起來,特彆是作為元帥的師弟,居然還一點架子都沒有,實在太難得了!
唯一就是對吃的有點上心,那容易,夥頭兵裡那些手藝好的,各個拿出看家本事變著花樣喂養他,打菜的時候都多給他兩塊肉。雲溪吹風吃沙到大夏,還沒來得及消瘦,就又胖回來了,油光水滑,看著就讓人高興。
所以想要找到他,去夥夫營的半道上截就沒錯了。
夜黑月風高,幾條黑影突然從邊上竄出來,一把將他扯進了旁邊的大帳裡。
“啊喲,我的肉餅!”
動作有點大,還很突然,拉扯間,雲溪的肉夾餅就掉到了地上,他心疼地差點落下兩行淚,抬頭就控訴道:“你們乾嘛呢,不說出個所以然來,咱們校場決鬥去!”
他怒目而視,接著望著地上沾灰的肉餅哀悼:“唉,還熱乎著呢,人給我留著的最後一個……”
說完,他將手裡另一個蔥香餅塞進嘴裡,生怕還沒吃上幾口又給整掉了,鼓著腮幫子看著麵前的幾位……將軍。
這個不知道哪個營兵的休息帳子,大通鋪,士兵還沒回來,就先被幾位樊家軍的將軍給征用了,在這裡將雲溪拐了來,也不知道究竟要乾什麼。
就這昏暗的火光,雲溪看了看,一個個怎麼都一副吊喪的模樣,看起來垂頭喪氣,很是擔憂。
雲溪一邊嚼著餅,一邊問疑惑地問:“你們怎麼了?”
“小雲溪,你看看這個。”隻見衛平抽出一份八卦小報遞了過來。
雲溪抽出帕子擦了擦油膩的手,然後接過來一看:“……”
好家夥,這頭條真是夠勁爆的!他家大師兄真有種!
“你說這是個什麼事?”盧勁脾氣有點急,火氣不免上來了,“怡親王也太過分了吧!當初可是他死追著咱們元帥不放的,老實寫亂七八糟的文章隔空表白,回京了又死纏爛打,還以為對咱們元帥有多癡情專一,這轉頭暗搓搓地鬨出私生子了,把咱們元帥當做什麼了?玩弄感情也不是這麼玩的吧?”
“要是之前王爺有意,元帥無情也就算罷了,可明顯元帥如今對王爺已經情根深種,曉飛跟咱們說過,兩人早就已經過了明處,暗許終身,為何招呼也不打,私自置了外室留下孩子,這豈不是一種背叛?”
“這又是籌糧又是送藥,甚至還幫著攪動大夏朝局,積極地替定北侯平反,原本以為是王爺對元帥的一片真心,現在想想怕是虧欠和補救了!”
“既然不肯絕後,為何又來招惹元帥,簡直太過混賬!不然元帥說不定已經娶了一位溫柔賢惠的女子,不會再為此所傷。”
雲溪聽著都覺得自家大師兄太渣了,實在太渣了!
不過話說回來……
“這件事跟幾位哥哥把我拉到這裡來有什麼關係嗎?”雲溪實在不解。
“你是小師弟。”周圍異口同聲道。
“所以呢?”
“你去安慰安慰元帥,看看他啥樣了,現在一定得到消息,估摸著傷心壞了。”
雲溪指了指自己:“哈?我去?你們怎麼不去?”
“對,咱們都不合適,元帥這人死要麵子活受罪,肯定裝得雲淡風輕,我們去勸怕是更難過,你作為小師弟,說幾句體己話還是可行的。”
“是啊,明日一早就該進城了,我敢打賭必然是怡親王率文武百官前來,那場麵……不敢看啊!萬一血濺三尺就完了!”
說得雲溪都有畫麵感了,隻是他麵無表情道:“會不會裡麵有誤會?”
“能有什麼誤會?”盧勁嚷嚷道,“難不成這孩子還不是王爺的?”
雲溪:“……”很有可能。
“不可能!混淆皇室血脈是死罪!不是王爺的,他怎麼敢認,這個時候抱回孩子,不就是為了爭皇位嗎?”
“一說這件事,果然李家人每一個好東西。小雲溪,你見著元帥一定要讓他顧全大局,要知道定北侯還等著王爺幫忙伸冤呢,這個時候忍耐,忍耐,再忍耐!”
“心疼元帥。”
一個個真情實感地讓雲溪都不知道該怎麼勸,不過他還真的要走一趟,畢竟有些事樊之遠那時候已經奔赴邊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好好的可彆發生誤會,那樣可就太冤了。
他家大師兄很不容易呢!
“行吧,我去看看。”
“哎,關鍵時刻還是小師弟靠譜。”幾位將軍頓時眉開眼笑,“彆忘了告訴他,不管怎麼樣咱們兄弟都站在元帥這一邊,真想做什麼,一句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