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森深吸一口氣,和歇斯底裡的家夥對話很是讓人疲憊:
“如您所說,在彈藥耗儘之前敵人是不會輕易投降的;他們也很清楚,這樣一座孤立的要塞被攻陷隻是時間昨晚,所以敵人一定會儘可能的將戰鬥拖下去。”
“戰壕推進,正是一種看起來要花費很長時間的戰術——這隻是一種猜測,但如果敵人發現我們不再刻意強攻,反而將精力投入到防禦工事上麵,他們很可能不會輕易‘打擾’我們。”
安森十分認真的看著路德維希。
連自己這麼一根“救命稻草”都要抓住,安森完全可以想象這位總主教的親兒子對眼下的局麵有多絕望,又多麼想儘快攻下雷鳴堡,向一切準備看他笑話的人證明自己。
但他拿出來的方案,明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立刻實現的。
四目相對的兩人站在透風的帳篷裡,甚至沒注意到取暖的火盆早就熄滅了。
“就沒有其它的辦法了嗎?”路德維希明顯還想繼續掙紮一下。
“有。”安森微微頷首:
“但我答應過您,當我決定接受您的任命時,會給您一份絕對能攻下雷鳴堡要塞的計劃——這個,就是我的答複。”
“在大霧天進攻,在深夜突襲要塞、地道、內應……等等這些。”平淡的說著,安森將右手張開,放在沙盤中雷鳴堡的正上方:“充滿不確定性,更嚴重缺乏可行性的戰術,根本不能稱之為計劃,更像是在賭博。”
“您需要的是一場十拿九穩,酣暢淋漓的大勝…不是嗎?”
路德維希沒有說話,但他緊緊攥成拳頭的雙手卻在微微顫抖,青筋在蒼白的手背上愈發凸出。
“能贏?”
一個簡單的詞彙,幾乎是路德維希從牙關間咬出來的。
他也不敢確定,彆無選擇又不肯向後方求援的自己,是不是真的應該相信這根在自己絕望關頭,保住了陣地又給自己希望的“救命稻草”,是否真的能逆轉局勢。
“能贏。”安森重重點頭,語氣肯定:
“一定能贏!”
……………………
一定能贏…煤油燈照亮的小小帳篷內,想到這裡的安森差點笑出聲。
這種忽悠甲方的誇大宣傳,唯一的作用也就是給那位絕望透頂,快失去信心的準將大人打打氣了。
想想也知道,怎麼可能呢?
或許一開始敵人會放下警惕,以為他們放棄了立刻奪回雷鳴堡的想法;但隻要帝國守軍的眼睛沒瞎,就不難發現迅速向要塞逼近的戰壕工事。
即便要承擔傷亡風險,為了拖延戰壕的推進速度,要塞裡的帝國軍也一定會出城迎戰的;至於自己這邊的反擊實力…安森真的不怎麼抱有信心。
除了路德維希自己的三個列兵團,剩下的部隊都是麾下各個團長們的“財產”;武器彈藥還好,士兵陣亡要他們自己花錢重新募集,嚴重缺編的話發給他們的軍餉也會減少。
這樣的部隊打打順風仗,躲在掩體裡和敵人對射還差不多;指望他們能隨機應變,抵禦敵人的突襲,最好趁早死了這條心。
城內的敵人不會超過兩千,那麼至少也要有兩個擁有戰鬥力的列兵團,能夠在敵人發起突襲時擁有立即反抗的行動力。
這是自己的計劃,最關鍵的核心任務安森當然也準備由自己來完成。
…………………
“沒有問題!”
路德維希毫不猶豫道:“從明天開始,我會讓羅曼帶領擲彈兵團在陣地巡邏警戒,炮壘陣地的八門火炮如果有必要,也可以抽調兩門加農炮建立前沿炮壘。”
“至於你的第一列兵團…兵源暫時無法補充,但我可以先答應你,隻要後方有新兵抵達戰場優先補充你們,還有什麼需要的?”
很好,總算聊到前期預算的問題了。
安森心底鬆口氣,有個不差錢的甲方真是太好了。
“兵力不足還不是最嚴重的問題,最嚴重的是武器裝備匱乏。”安森正色道:“我來時問過卡爾·貝恩營長,全團每人一支步槍,沒有備用武器;武器老舊種類繁多,有的人甚至連刺刀都沒有,而且……”
“統一規格的步槍,配備刺刀和彈藥,外加全套步兵裝備…我去準備。”路德維希淡淡的打斷道:“還有什麼?”
“嗯…您應該知道,帝國軍能夠迅速突破防線奪取雷鳴堡,除了火炮之外倚靠的就是精銳騎兵,而手榴彈是抵禦騎兵的最好武器……”
“手榴彈?嗯,有點麻煩但應該不難解決,我會讓後勤從擲彈兵團的物資抽調給你們一部分,這些不用你操心。”
注意力全在沙盤上的路德維希沉聲道,抬起頭卻發現安森還站在原地的他,微微蹙眉,表情有些不快:
“……還有?”
“嗯…還有…關於補員的問題……”
安森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懇切些:“嗯…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儘快調配一支散兵連補給我們?”
路德維希深吸一口氣,氣氛仿佛都在隨他的表情變得有些冰冷:
“你應該知道,我是因為不想對陸軍的人低頭,才特地找你的吧?”
“知道。”
“那你也明白,散兵連的裝備和普通列兵不同,需要申請的對吧?”
“……明白。”
“很好,散兵連的補員問題我會寫信去申請。”路德維希微微頷首,表情有些難看:“不出意外的話,兩天內就能解決——再確認一次,除了這些你不會想要的了吧?”
“呃……”
安森抿著嘴,有些不好意思的快速道:“那個…既然您下定決心在前沿陣地布置炮壘,能不能撥給我們團一門火炮?不用太好的,小型的步兵炮就……”
看著路德維希難看到極點的表情,還沒說完的安森已經戛然而止。
臉色發黑的黑衣騎士緩緩抬起右手,指向門外:
“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