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副官(2 / 2)

安森疲憊的歎了口氣,順著牢房外的戰壕向圍攻陣地走去。

在最想打仗的路德維希都下定決心,用掘土和刨坑的方式擊敗要塞內的帝國軍後,知道自己不用列陣送死,給火炮當靶子的士兵們立刻爆發出極其強烈的主觀能動性。

被火炮蹂躪得不像樣的軍營,在一天之內就被他們“改造”成巨大的工地;一夜之間,數千士兵就“變”出了數量龐大的木鍬,木鏟、木錘和大小各異的運土容器——大部分應該都是用被火炮摧毀的防禦工事,拒馬和木樁一類改造的。

為了方便運送泥土,許多在港口當過傭工的士兵們在泥濘難行的戰壕裡鋪設了簡易軌道;泥瓦匠出身的低階工兵們一轉身成了工頭,模仿著過去讓自己痛恨不已的身影,指揮起一幫下士和老兵們。

在這種前所未有,無與倫比的熱情下,原本預計四天的前期工程僅用兩天就已經全部完成。

並且不僅僅是效率高,這幫人修建戰壕的水準讓人相信比起軍隊,他們更像一直長期承包土木項目的工程隊。

被炸斷的交通壕重新被打通,炮彈留下的衝擊坑被改造擴建成臨時營地,狹窄擁擠的通道,短短兩天時間就擴建成了可以讓三人並排行走的寬度。

甚至為了加快工事修建效率,迷宮般的戰壕網內出現了各式各樣的標識和路牌——“炮彈街”緊挨著“矮腳巷”,“公共餐廳”對麵左拐就是“紙牌俱樂部”;新擴建的區域外,還掛著“開發中”和“小心腳下”的指示語木牌。

泥濘肮臟的陣地戰壕正在變成一座熱鬨非凡,充滿了生活氣息的“城市”。

原本還擔心需要耗費大量時間的路德維希,很快就發現自己可能想多了——隻要能保證不讓這幫士兵打仗外加一天兩頓飯,不用二十天他們就能把戰壕挖到雷鳴堡的城牆下。

但準將大人並沒有因此而感到驕傲或者自豪,連一點點看見勝利曙光的喜悅都沒有;相反,他此刻的心情更加悲觀了。

寧可拚命挖戰壕也不肯爬出泥坑,哪怕敵人會開炮的概率微乎其微,也不願冒著被炮彈轟擊的風險在圍攻陣地上行動——這是一支何等膽小如鼠的軍隊!

指望這種在大霧天敵人一輪突襲就全線潰散的渣滓,真的有希望奪回雷鳴堡嗎?!

對於這一點,安森反倒是很樂觀。

己方軍隊水平低下沒關係,隻要敵人更爛就行。

按照卡爾·貝恩上尉的評價,帝國步兵不僅戰術僵硬死板,抱著密集陣和排隊槍斃不放,士氣更是一個偽命題——指揮官還活著的時候或許有保證,一旦軍官陣亡就會當場潰散,沒有例外。

炮壘爭奪戰的結果,基本證明他的說法。

真正讓赫瑞德帝國引以為傲的,是他們強悍的炮兵部隊、騎兵和騎士軍官團——所以隻要能讓守城的帝國軍無法發揮火炮優勢,在攻城戰中隻能依靠少量精銳騎士和步兵的帝國軍,短板將暴露無遺。

明麵上的戰鬥還是有希望勝利的,真正危險的接下來短兵相接的戰鬥,以及背地裡謀劃著什麼的舊神派。

所以隻要還沒弄清舊神派到底想乾什麼,哪怕土木工事徹底完工,安森依然會想儘借口推遲路德維希的進攻計劃。

因為風險真的太高。

哪怕不得不冒險,也至少要等到自己基本掌握了血脈之力,有自保的本錢之後,還要儘量規避替路德維希背黑鍋的可能……

“回來啦,我的團長大人?”

停下腳步的安森抬起頭,雙手抱著手臂卡爾·貝恩靠著土牆,正一臉無奈的盯著他看。

“出事了?”安森隨口問道。

“乾嘛什麼都問我啊,我就是個小小的營長,不是您的副官。”卡爾冷哼聲:“我也不像某個副官大人,為了軍銜命都不要了!”

看著沒好氣的卡爾,感到有些莫名的安森在原地怔了好一會兒,突然笑出聲:

“你…不會是在…嫉妒我吧?”

“我才不嫉妒快要死的人呢!”

卡爾猛地上前一步,之前還等著被趕到某個鬼地方當民兵連長,膽小怕事的陸軍上尉,此刻卻一把攥住安森的衣領,殺氣騰騰的盯著他:

“我問你,那個總主教的親兒子這麼不遺餘力的誇我們,知道為什麼嗎?”

“知道啊。”

安森輕笑著點點頭,煞有其事的舉起雙手。

“那他給你的中校銜,知道是為什麼嗎?”

“知道啊。”

“那你還主動找死,還要拉上我們一團的人?!”

卡爾驚呆了。

“這不是找死,這是能活下來的最好的辦法。”收起微笑,安森淡然道:

“路德維希來的那天你也看見了,這位總主教的親兒子,不奪回雷鳴堡是絕對不會罷休的!”

“就算要用人命換炮彈,他也不會皺一個眉頭;雖然他應該是絕對做不到的…可即便如此!我也不願把活下去的機會,押在一個為了贏能不惜一切代價,什麼救命稻草都要抓的瘋子身上…我寧可信自己。”

“這樣解釋還滿意嗎,我的副官大人?”

安森舉著雙手,沉聲問道。

一臉糾結的卡爾盯著安森的臉,抽動的喉嚨咽著唾沫,一點一點鬆開了他的衣領。

“羅曼中校送來了一批武器和新兵,說是你要的…我勸你最好趕緊檢查一下。”無力的靠在土牆上,表情黯然的卡爾指了指身後。

下一秒,他突然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對著安森離去的背影大喊:

“還有,我不是你的副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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