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用了幾分鐘讓自己冷靜下來,路德維希歎了口氣:
“告訴我,你現在有多少…算了,你現在還需要什麼?”
原本想問“你有多少把握”的路德維希,話到嘴邊才察覺現在問這個實在是愚蠢頭頂,除了動搖原本自己本就不多的信心外根本毫無用處。
“隻有一個。”安森低聲道:
“趁著暴雨還是在午夜發動進攻,這種戰術基本等於賭博;既然是賭博,那就乾脆一次性押上全部的籌碼!”
略微思索一陣,路德維希開口道:“你的意思是…現在將擲彈兵團調回?”
對於這一點他是有些猶豫的——並非舍不得,而是在暴雨天讓一支很可能走完路程一半的軍隊突然調頭,急行軍原路返回,實在是難度很大的一件事。
更何況橡木鎮的安危也很重要,如果最後奪下雷鳴堡卻丟掉了橡木鎮,對於征召軍和路德維希依舊不能算是一次勝利。
“越快越好,哪怕隻有一個營,一個連趕回來也行!”安森點頭道:
“一旦先頭部隊真的攻破了要塞大門,接下來的戰鬥就是短兵相接,絞肉機式的白刃戰和混戰;這種戰鬥最需要士氣,一次火炮掩護,一支突然出現的援軍,都能讓雙方的士氣發生天翻地覆的逆轉!”
“至於橡木鎮…那根本不用擔心,既然敵人選擇了縱火劫掠,就證明他們的兵力完全不足以占領和控製整個城鎮,否則橡木鎮早就該陷落了。”
“您現在立刻派一名輕騎兵去送信,我相信得到消息的羅曼中校一定比我更清楚,雷鳴堡和橡木鎮,究竟哪個更重要!”
沉吟著猶豫了片刻的路德維希,臉上露出了堅決的表情:
“好,我這就派人出發,希望能趕得及。”
“至於你,安森·巴赫中校,你現在立刻前往前沿的炮壘陣地,讓第一列兵團完成集結,等候進攻命令!”
安森立刻左手背後,右手握拳,錘在胸口:
“是!”
就在安森準備離去時,路德維希突然抬手將他攔住:
“等一下!”
立刻轉過身的安森,心裡卻很忐忑。
這位總主教的親兒子…彆是又突然慫了吧?
他頓了頓,深吸口氣才看向安森:“把你的懷表掏出來,讓我看一下。”
接過安森遞來的老舊銅懷表,路德維希熟練的摁開表蓋,同時掏出了自己懷中的琺琅懷表,兩相比對之後便微微點頭,將銅懷表還給了安森:
“嗯,雖然磨損嚴重但時間是一樣的,看來你保養的相當不錯,不用再調整時間了。”
有點兒心虛的安森將懷表放回了上衣口袋裡。
“淩晨一點。”
路德維希用無比堅決的目光望著安森道:“記住,淩晨一點發起總攻。”
“炮壘陣地會在一點十五分,向雷鳴堡要塞的正門方向開炮,間隔是每分鐘兩輪,持續十分鐘;如果十分鐘後城門沒有被轟開缺口,或者遭到帝國軍反抗的話……”
“我就強攻正門,打開缺口。”安森低聲道。
被打斷的路德維希沉吟片刻,突然翹起了嘴角,用一種極其輕鬆的口吻開口道:“說起來,今天是聖徒曆九十九年的最後一天,現在是下午五點,再過個小時就是…聖徒曆一百年。”
“去吧,安森·巴赫中校,今夜的新年禮炮會格外熱烈!”
沒有再浪費時間,離開營帳的安森,直奔最前沿的炮壘陣地而去。
營帳之外,短短幾個小時被暴雨不斷衝刷的圍攻陣地,就已經變成了一片沼澤。齊膝深的泥水中,小心翼翼保護著武器的士兵們蜷縮在掩蔽部下,裹著已經被雨水打濕的單薄軍裝,瑟瑟發抖。
連綿不絕的大雨,甚至已經讓幾處地勢偏低的陣地出現了倒灌;不想被淹死的士兵們被迫爬出戰壕,在泥濘不堪的濕地上冒著大雨和被炮彈炸死的風險支起帳篷,然後一次又一次的被呼嘯而過的寒風吹倒。
幾支連隊還試圖在戰壕附近挖排水溝“搶救”一下,但當漫天潑灑的暴雨將他們挖出來的溝渠變成泥水坑後,就沒人再嘗試這種無用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