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拚命掩飾表情的安森整個人愣在原地。
某種瀕死的危機感打開了他身體中的某個機關,大腦開始飛速轉動,驟縮的瞳孔下意識開始捕捉眼前畫麵中的細節,數不清的訊息像排版好的圖片一樣,從腦海中快速閃過。
梅斯霍納德的上衣有明顯雨水的痕跡,但路德弗朗茨則要輕微的多,並且總主教腳印很乾淨,說明兩人是在城堡門外相遇的
梅斯霍納德剛剛回到聖艾薩克學院,在門外和路德弗朗茨碰巧相遇,接受了總主教的邀請真的隻是碰巧?
兩人在交流今晚的展示,教授並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但為什麼一直是總主教在說,教授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等等!不對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
自己得趕緊想辦法躲開這兩人,帶著莉莎從這個宴會逃走!
現在他們的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距離自己還有十二公尺左右自己立刻衝進宴會大廳混進人群,然後立刻去找莉,離開學院!
保持冷靜,裝作剛剛下樓的樣子彆回頭,彆不要回頭,很自然的看向大廳內,儘量用衣領擋住自己不得不露出的側臉頰非常好,就是這個樣子,計劃很完
“安森?!”
一個充滿驚喜的聲音攔住了他的去路。
望著躍起朝自己撲過來的可愛身影,笑容僵在臉上的安森像一動不動的雕塑,和女孩兒撞在了一起,被對方拿著蛋糕的兩隻手死死摟住脖子。
“安森你跑到哪兒去啦,到處找都找不到你!”莉莎歡樂的摟著安森的脖子,很沒形象的前提是有過用腿盤在他腰上,臉蛋上全是蛋糕留下的痕跡。
小女仆提著裙角,慌慌張張的緊隨其後:“抱歉,但莉莎小姐跑的實在太快了,安潔莉卡怎麼也攔不住啊,總主教大人!”
順著安潔莉卡的視線,抱著莉莎的安森轉過身,“驚訝”的看向朝自己走來的兩位長者,連忙向對方行禮:
“晚上好,總主教啊,還有教授?!”
“晚上好,親愛的安森,你也來參加今晚的宴會了?”
一身黑底紅邊的博士袍的梅斯霍納德親切的朝他打著招呼,柔和的麵色中帶著幾分敦厚:
“真巧,我正想著是不是要去找你呢,看來可憐的布洛恩不用冒雨再跑一趟了。”
強抑著心跳的安森保持著恭敬的笑容,趴在他身上的莉莎察覺到一絲異樣,望向安森的眼睛流露出些許困惑。
“無意冒犯,梅斯霍納德教授,但我可能要掃您的興了。”
就在安森還在斟酌詞彙,考慮該如何答複時,一旁的路德弗朗茨總主教突然插言:
“今晚我們的風暴團團長肩負著一向重要使命,可能沒多少時間享受宴會了。”
“最後的展示環節呢?”
溫文爾雅的梅斯霍納德似乎不打算輕易放棄。
總主教微微蹙眉,繼而點了點頭:“我想那應該沒問題如果一切正常的話。”
“那就夠了。”教授露出了笑容,目光聚焦在安森的臉上:
“正式開始的時候我會給你留個位置的,有興趣的話就過來一起欣賞吧,不會讓你失望的。”
“一定!”
安森連忙答應,表情中透著難以掩飾的欣喜。
梅斯霍納德微微頷首:
“總主教閣下,還請允許我先行離開,我是坐下午七點半的火車剛剛回到克洛維城,有很多事情急需處理。”
“您請便,教授。”
路德弗朗茨抬手做了個恭送的動作,嘴角淡淡一笑。
教授朝他點頭回禮:“那尊敬的總主教閣下,我們就半小時後再見,有任何需要請讓人到辦公室來。”
“還是沒有鎖門的習慣嗎,教授?”
“很多年的習慣了,總主教閣下,從聖徒曆七十年開始。”
“沒出過什麼意外嗎?”
“從未有過。”
“哦,為什麼?”
“為什麼”梅斯霍納德眯了眯眼睛,嘴角輕輕上揚:
“或許,您應該去問那些小偷們?”
路德弗朗茨沉默片刻,緩緩輕鬆一笑。
一旁抱著莉莎的安森也露出了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麵帶笑容的梅斯霍納德優雅轉身,從左側樓梯口離開了宴會大廳微笑著的路德弗朗茨背著手站在原地,目送他離開。
安森緊抿著嘴角,直至確認聽不見梅斯霍納德的腳步聲後才緩緩鬆開按著莉莎的右手,放下來交給後麵的小女仆。
困惑的莉莎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隱隱覺察到危險的她還是緊抿著小嘴,順從的被低頭的安潔莉卡拽到身後。
分開的瞬間,還不忘把帶來的蛋糕塞進安森掌心。
過了足足一分鐘,收回目光的路德弗朗茨回首望向安森,麵無表情緩緩開口:
“跟我來。”
一聲不吭的安森跟上總主教的步伐,走上了右側的樓梯。
午夜的雨越下越大,暴雨聲混雜著宴會大廳的喧囂,在寂靜的樓梯間傳來幽井似的回響樓梯間的陰影在微弱的煤氣燈光下猙獰如魔鬼的爪牙。
沉默的路德弗朗茨走在前麵,緊隨其後的安森隻能聽見他那輕微的,有節奏的呼吸聲。
就在安森以為這段樓梯會永無止境的時候,總主教停下了腳步。
兩人站在樓梯口的位置,刻意慢對方半步的安森緊繃著心弦,不斷思索著該如何帶著莉莎從這裡離開。
宗教審判所隨時都可能動手,但他們不知道梅斯霍納德已經回來了一旦教會和黑法師在聖艾薩克學院爆發衝突,自己想跑都跑不掉!
“安森巴赫閣下,彆緊張。”
背對著安森的路德弗朗茨突然開口道:
“如果我真的對你有任何懷疑,亦或不懷好意,你認為我會一個人和你出現在這種地方,不帶任何護衛,而且還背對著你?”
安森嘴角抽了抽。
這位總主教大人和他的準將兒子一樣,都有某種說冷笑話的天賦而且是完全不好笑的冷笑話。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身份暴露,被黑法師當成叛徒追殺,或被審判所當成舊神派追捕。”總主教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