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維城,內城區,奧斯特利亞王宮。
午夜。
渾身濕透的總主教路德弗朗茨站在起居室的門前,拒絕了身後誠惶誠恐的宮廷總管替他準備一身乾淨衣服的建議,疲憊的麵色比身上的雨水更加冰冷。
幾分鐘後,一個上身赤裸僅披著件絲綢長袍的男人推開了門:他有一頭淡黃色微卷的頭發,銳利的眼眸透著些許的驚慌,刻意蓄起的絡腮胡,讓這張俊朗的臉孔和強健的身材略多了幾分成熟。
不用對方開口,路德弗朗茨很清楚這張在過去二十年間見過無數次的麵龐屬於誰。
卡洛斯奧斯特利亞,克洛維王國的國王,亦是帝國人口中的“幸運者”卡洛斯二世。
早年喪父卻平穩的繼承了王位,戰場失利卻在“四國乾涉”中守住了北港,幾度開戰國內卻經濟繁榮,創造了無數商會口中的“克洛維奇跡”。
在他長大成人的歲月裡,克洛維建成了全世界第一條鐵路,開拓了殖民地,擴大了王都規模,營建了新王宮,徹底普及了基礎教育
他自己就要“遜色”多了,不過是四歲就覺醒了血脈之力,刷新了整個秩序世界的天賦者年齡記錄,外加順風順水的迎娶了上一代皇帝最小的妹妹,年僅三十歲就統治了日益強盛的克洛維王國整整十八個年頭
在帝國或者說全世界人眼裡,這位卡洛斯陛下簡直運氣爆棚,絕對是“秩序之環”庇佑加身,還是親兒子的那種。
但隻有親身經曆者才明白,事情並非如看上去的那樣簡單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目瞪口呆的卡洛斯二世脫口而出,怒不可遏的吼道:“究竟是誰乾的?!”
“誰做的已經不重要了,陛下。”
路德弗朗茨伸手抹掉了衣領的雨水,淡淡的開口道:“重要的是請您立刻下令,讓王宮外的近衛軍出動,解圍聖艾薩克學院。”
“除了宴會的賓客,那裡還有數百教員和學生,以及自求真宗以來積攢數百年的研究成果!”
“我已經把命令給了宮外的近衛軍指揮官當總管告訴我您進來時連衣服都不肯換,我就已經清楚事情的嚴重性了。”卡洛斯二世沉聲道:
“不用擔心,四個步兵團分批行動,指揮官告訴我先頭部隊三十分鐘內就能趕到先坐下吧,總主教大人,就算我們繼續站著也無濟於事不是嗎?”
“多謝陛下。”
路德弗朗茨微微頷首,平淡的在卡洛斯對麵的沙發落座。
“所以是誰做的?!”
幾乎在總主教落座的同時,卡洛斯便迫不及待道:“克洛維王國的主教,精靈王國的大使還有近百名王國的重要人物,在內城區的教會學院被幾千名暴徒圍攻!”
“是舊神派嗎,還是帝國人在王都埋下的棋子?!”
“很抱歉,請您原諒我的急切和失態,但我現在真的很想知道誰能有這麼大的膽量和權勢,做出這麼瘋狂的事情?!”
“我明白您的憤怒,陛下。”路德弗朗茨表示理解,雙肘撐在扶手上十指交叉:
“等到明天清晨,您可以公開宣布這是舊神派的陰謀而您的確應該這麼做。”
“然後在王都掀起一場動亂,再向伊瑟爾精靈王國宣戰是麼?!”激動的卡洛斯沒好氣的反問道。
“如果您還打算坐穩王位的話。”路德弗朗茨平靜的注視著他:
“我現在不是以總主教,而是以您的朋友在向您建議在帝國協助下,伊瑟爾精靈已經建立了一支將近五萬的軍團,精靈大使的死則給了他們一個極好的借口。”
“到這一地步還要乞求和平,是在自取其辱。”
“自取其辱”卡洛斯低聲喃喃道:
“究竟是誰,有這份膽量?”
“舊神派,陛下。”路德弗朗茨平靜道。
“是的,我們都知道這這是舊神派乾的,一定是他們,必須是他們!”咬牙切齒的卡洛斯長歎了口氣:
“但到底是誰?”
看著執著的國王陛下,路德弗朗茨陷入了沉默。
卡洛斯奧斯特利亞這位國王陛下有時真的是太過天真了,他不明白一旦自己開口,就會落下教會乾涉王國內政的口實,等到明天隻會對他自己更不利。
相較之下,某個風暴團團長反倒是顯得過於聰明,對自己該做和該說什麼拿捏的很穩,從不輕易越界。
遲疑了數秒,路德總主教決定還是小小的提醒下這位國王。
“陛下,我是被一位審判官保護著的,從暴徒包圍的聖艾薩克學院直接趕來的。”路德弗朗茨平靜道:
“在那個宴會大廳內有我的下屬,朋友,還有我的女兒,我想解決這件事的心情完全不遜於您。”
“但我沒有去距離更近的近衛軍駐地,而是直接來找您陛下,您明白這是為什麼嗎?”
為什麼?
卡洛斯沒有開口,劇烈驟縮的瞳孔已經表明了他的心情。
“數千暴徒出現在聖艾薩克學院即便是在暴雨天,也不可能沒有任何動靜。”路德弗朗茨默默的看著國王:
“為什麼近衛軍連一點消息也沒有收到?”
“為什麼他們能這麼順利的被聚集起來,還沒有被人發現?”
“為什麼幾千暴徒能毫無阻礙,甚至於在一片漆黑的雨天,如此巧合的出現在聖艾薩克學院門外?”
“為什麼”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讓卡洛斯陷入了莫名的恐慌,呼吸幾近停滯。
他甚至不想,也不敢再繼續順著路德弗朗茨的問題想下去了。
冰冷的汗水從脖頸間滑落,驚醒的卡洛斯立刻按住脖子,在看到微顫的手掌上液體是透明色時,他才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