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嗆人的硝煙逐漸散去,儘管燃燒的城市內仍能聽見稀疏的爆炸、排槍和火炮的轟鳴,但艾登軍團持續了一整天的進攻其實早已抵達尾聲。
待到艾登軍團如潮水般退去,蜷縮在坍塌房屋內和垃圾堆般街壘後麵的卡林迪亞士兵,和這座城鎮幸存的難民們開始小心翼翼的走出掩體,收治傷員,清掃戰場,表情麻木的將死去的同胞擺放在一起,將他們手中的武器和尚算完好的衣物和財物清掃一空。
持續數日的戰爭,不僅將這座曾經繁華的城鎮變成了一片廢墟,更讓幸存者們宛若身處煉獄。
儘管陣地還沒有丟,連接後方的道路也依然通暢,但因為卡林迪亞對戰爭的準備極其不充分,能夠立刻提供給前線的補給少之又少——更不用說因為戰爭而造成的難民們了。
清潔的飲水,沒有腐爛的食物,治療疾病和傷痛的藥品,反抗敵人用的武器…除了最後一項因為陣亡人數飛快增加,已經沒那麼缺了,其餘的都處於嚴重匱乏狀態。
疲憊不堪的士兵們抱著步槍,隨意癱倒在廢墟間有氣無力的喘息;饑餓的難民們搜尋著一切能找到的,看起來貌似能吃的東西,卻在瓦礫堆中發現了親人的屍體,踉蹌著跪倒在地,失聲痛哭。
在這煉獄般戰場中掙紮求生的每一個人,都在心底一邊恐懼,一邊咒罵著殘暴無情的艾登軍團。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眼中貌似所向披靡的艾登軍團,實際情況其實也並沒有看去那麼“美好”。
綠茵穀城外,艾登軍營。
“關於突然間要我停止攻勢的原因……”
背對著長桌的艾登公爵,眯成條縫的雙眼隨頭顱一並轉動,瞥向身後桌子兩側戰戰兢兢的騎士們:
“有誰能給我解釋一下麼?”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沒人說話?很好。”
冰冷的視線從每一個低著頭,瑟瑟發抖的騎士臉掃過,冷笑的艾登公爵將頭扭回去:
“卡米洛伯爵,您是我軍總後勤的負責人,不覺得這時候應該解釋一下嗎?”
話音落下,一個坐在長桌最末端又瘦又高的中年人渾身哆嗦了下。
“公、公爵…我…我忠實的履行了您交給我的全部任務,竭儘所能的為這一萬三千人提供充足的食物和彈藥補給;但是……”竹竿兒似的卡米洛伯爵顫顫巍巍的站起身:
“但我們的行軍速度真的太快了,就算我準備再多的輜重車也無濟於事啊!而且我也萬萬沒想到,這些卡林迪亞人居然會抵抗的那麼激烈,十天分量的彈藥居然這麼快就見底了!實在是……”
“您是把物資都變現抵押了…對吧?”艾登公爵冷冷打斷道。
一瞬間,瘦削的卡米洛伯爵話語戛然而止,慘白的臉色如遭雷擊。
“因為要急行軍,所以後勤管理難免混亂。”背對著騎士們的艾登公爵語氣平淡到了極點:
“這種時候,隻要報一個‘損耗’或者‘被迫丟棄’,就能輕輕鬆鬆,將數以萬計的物資變成刻著聖徒的,金燦燦的教會金幣,揣在自己的兜裡了呢。”
噗通!
話音未落,冷汗如雨的卡米洛伯爵就像沒骨頭似的,癱倒在地。
“公爵,我……”
“什麼也彆說了,卡米洛伯爵。”艾登公爵背對著他道:
“拿著那些錢,就當做是我對你這麼多年服務的感謝,回你的領地養老去吧。”
話音落下,兩名全副武裝的步兵走進帳篷,將今年剛剛三十歲的卡米洛伯爵連拖帶拽,扔了出去。
氣氛緊張的帳篷內,再次歸入死寂。
看著在帳篷外癱成一灘爛泥,不住哀嚎的米卡洛伯爵,神色複雜的艾登公爵緊咬著牙關,拚命克製著內心的怒意。
事情為什麼會糟糕到這種地步?
明明自己抓住了走向勝利的戰機,明明距離卡拉迪亞港隻差一步之遙,明明同為瀚土人,自己的曼努埃爾家族祖原本就出身卡林迪亞,甚至擔任過幾任執政官;可為什麼……
為什麼就在自己即將贏得全盤勝利的時候,卡林迪亞人一仗不打就向克洛維人投降了?!
為什麼?!
憑什麼?!
更可怕的是為了乘勝追擊,一舉拿下卡林迪亞港,這一萬三千人的艾登軍團完全是輕裝前進,根本沒有攜帶太多的輜重,以至於才圍攻綠茵穀幾天時間,就快把彈藥統統打光了!
艾登公爵當然知道,就算沒有那個愚蠢的卡米洛伯爵中飽私囊,彈藥消耗一空也是必然的;但這種時候他必須找個替罪羊出來乾掉,否則處境不利的軍隊就要把責任怪罪到他頭了。
原本這不是什麼大事,就算彈儘糧絕也不用怕,隻要讓一萬三千人的艾登軍團出現在無兵可守的卡林迪亞港外,膽小如鼠的卡林迪亞人自然會乖乖投降。
但現在…克洛維人來了。
還帶來了一支剛剛擊敗過伊瑟爾精靈和帕亞公國的軍團。
還特麼一槍未放就拿下了卡林迪亞港!
年輕的公爵緊抿著嘴角,額頭的青筋一根一根暴露。
帳篷內,死寂的隻能聽到劇烈的心跳。
直至維克托·艾曼努爾拔出佩刀,表情猙獰的轉過身,用最凶惡的口吻向他的騎士們低吼道:
“明天!”
“無論如何,無論發生什麼,無論那些渣滓似的卡林迪亞人究竟有多頑強的生命力……”
“明天!明天傍晚之前,我要看到艾登的鐵拳旗幟掛在這座城鎮最高的建築物頂端!”
“明天,我攻克綠茵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