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潮濕的寒風在夜空中呼嘯,肆意在白鯨港的街巷與建築間徘徊,帶走空氣中最後一絲溫度。
帶著黑色獵鹿帽,還用圍巾遮住臉孔的男人站在屋頂;他雙手插著衣兜,厚實的黑色長袖風衣在寒風中仿佛船帆般鼓起,瘦高的身體則像桅杆一樣,紋絲不動。
但若是湊近前,就不難發現他身的異樣。
一身黑衣不僅與周圍的夜色近乎融為一體,更是仿佛處在近乎半透明的狀態,仿佛隻是風中的幻影,根本沒有半點鮮活生命應當有的氣息。
皎潔的銀月與周圍房屋內映出的光亮之下,站在屋簷的他周圍甚至沒有倒影。
他默默的監視著那棟三層小樓;儘管隔著相當一段距離,那裡發出的聲音和傳出的氣息對他而言仿佛並不遙遠。
局麵…很不好。
非常不好。
黑衣人緊蹙著眉頭…作為守備司令官,安森·巴赫並非獨自一人來到威茲勒邸在他們的意料之中,但萬萬沒想到,他身邊竟然還有一個施法者?!
從打鬥的激烈程度和隱隱能感受到的魔法反應判斷,那名咒法師的實力相當強勁,甚至比自己過去在本土時遇到的舊神派還要更強一些。
看情況那三人恐怕還未真正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們的戰鬥計劃完全是按照安森·巴赫本人是一名天賦者(疑似聖杯騎士),身旁跟隨一到兩名護衛,以及要做好應對大批軍隊救援準備的。
現在局勢出現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虔誠到要組建“守信者同盟”的守備司令官,身邊有一位實力強大的舊神派施法者。
這讓他相當緊張,因為實力強大的舊神派幾乎很少單獨行動,往往身後都會有一個組織…比較“古老”的,甚至擁有一個家族。
餐廳內的戰鬥仍未結束,覺醒了狂獵騎士血脈,同時最擅長突襲的德斯克似乎陷入了苦戰;這不奇怪,一個準備充足的咒法師即便實力不濟,也是極其的難纏。
撤退的想法,浮現在黑衣人的腦海。
可如果現在撤退,整個無信騎士團將徹底變成殖民地的一群流浪狗,同時也將失去最後救出同伴的重要籌碼…除了向荒野逃亡,黑衣人想不到第二個下場。
正當他猶豫不決時,德裡克從窗戶衝出了餐廳,和負責接應他的洛鉑碰了頭。
但還未等他鬆口氣,德裡克背後的濃煙突然變成了安森·巴赫的模樣。
守備司令官擋住了德裡克的全力斬擊,並且一槍打爆了洛鉑的腦袋!
冷靜的黑衣人瞬間心頭一緊,神色中露出了些許慌亂。
但還未等他處理完剛剛數秒間所帶來的巨大信息量,就又立刻出現了一件完全超乎他預料的事件。
“砰!”
沉重的槍聲從對麵樓頂響起,在威茲勒宅邸周圍久久回蕩。
黑衣人猛地抬頭,朝著身側水平的方向怒目而視。
“克裡斯?!”
波動劇烈的情緒讓黑衣人脫口而出。
這一槍打得太早了…安森·巴赫仍在和德裡克對峙,不可能注意不到身後的槍聲;他能理解克裡斯的憤怒,但這麼做除了過早暴露火力外根本毫無意義!
果然,安森·巴赫明顯覺察到了身後的危險,從容躲過了背後襲來的鉛彈。
不過也讓黑衣人下定決心…情報有誤,伏擊失利,戰力受損,還提前暴露了底牌,除了提前撤退根本沒有第二條路可選。
當然,即便是情緒激動,常年謹慎的他也將聲音壓得很輕;除非就站在自己身後,否則根本沒有人可以聽見。
“莉~莎~聽~見~咯~”
稚嫩可愛的童聲,在黑衣人背後響起。
嗯?!
黑衣人猛地向後轉身,同時向一側房簷邊緣閃避。
大警長莉莎·巴赫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他身後,圓乎乎的小臉蛋滿是“我抓到你了”的可愛表情,手中還舉著一個更可愛的…霰彈槍。
清冷的月色下,雷鳴響徹大地。
………………
“砰!”
背後槍聲響起的刹那,安森毫不猶豫的向餐廳窗戶右側閃避;從聲音判斷這一槍是從自己左側傳來的,可以利用站在中間的狂獵騎士(德裡克)形成射擊死角。
而且也要避免仍躲藏在二樓的黑衣人突然從高處躍下,配合同伴對自己形成三麵包夾。
光是一個狂獵騎士就很難纏了,和兩名配合默契的天賦者對峙,再要提防遠處的冷槍…安森稍微對自己還沒那麼有自信。
沉悶的爆炸聲響起,他剛剛所站的位置炸開了一個半徑十厘米的土坑,泥沙四濺。
自己剛剛並沒有看到鉛彈的軌跡,再加至少六百公尺的直線距離,對方極有可能是一名風騎士…安森心頭一凜。
與此同時,揮舞著雙刀的德裡克已經迎麵殺來,淩冽的刀鋒在空氣中發出刺耳的尖嘯。
“鐺!”
附著了【銳風】的刺刀堪堪卸掉了對方大開大合的斬擊,在刀刃爆出一長串的火花;但德裡克沒有給安森喘息的餘地,下一輪揮斬已經向他襲來。
咒法師的特點是擁有超強的距離感和變幻莫測的魔法,隻要被納入施法範圍幾乎就不可避免的會掉進對方預設好的陷阱。
不間斷的進攻或許對體力消耗嚴重,但卻是遏製咒法師,使其暴露破綻的方法之一。
“鐺!鐺!鐺!鐺……”
狂風暴雨般的攻擊毫無停滯的籠罩了安森全身,令他狼狽的連拔槍射擊的餘地都沒有,還要時刻提防著遠處的冷槍和埋伏在自己頭頂的黑衣人。
德裡克的體力就像是無窮無儘,不斷用多餘的攻擊和走位封鎖安森能夠騰挪的空間,對自己完完全全不作任何防禦。
他的目的非常明顯——讓安森無暇他顧,給身後放冷槍的同伴爭取到絕佳的獵殺時機!
終於,安森再次被逼到了左側牆角,和德裡克正好差出兩個身位;狂獵騎士用身體擋住了他向右閃避的空間,無論下一刀從哪個方向揮砍,他都隻有兩個方向能躲。
繼續向左,或者從窗戶重新躲進餐廳。
無論哪個,都逃不掉那六百公尺外的冷槍!
沒有猶豫,安森向左後撤,迎麵劈落的揮斬從自己反手架在小臂的刺刀滑落,拽起炫目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