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信箋裡的內容,卡爾當然不會真不明白作為一個常年背黑鍋經驗豐富的老兵,在看到安森表情那一刻,就已經猜得七七八八了。
但那又怎樣?
現實再怎麼殘酷,它也是已經發生的事情既然就算再怎麼不想接受也無法改變結果,默認然後想辦法讓它彆變得更糟,就是這個注定背鍋的倒黴蛋必須做的事情。
“更直白的說,就是已經習慣了。”癱在沙發上的卡爾拍了拍安森的肩膀,嘴角的卷煙一閃一滅:“而且說實話,他們這次已經很客氣了。”
“客氣嗎?”安森詫異的看著他。
“太客氣了!”
卡爾點點頭,煞有其事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
“你好好想想,雖然那位索菲婭大小姐是用暗號的方式寫信,但她又是怎麼知道的真相?路德總主教,還有那些樞密院的高層,他們要真想瞞一個小女孩兒,有可能辦不到嗎?”
“還有威廉塞西爾,雖然塞西爾家族選擇站在了本土那一邊,但你費儘心思拉攏的這位盟友難道想不到索菲婭的信裡可能藏著真相?但他還是把信給你了雖然是最後才給的。”
“不僅如此,他們還給你一個準將軍銜,又給了我們一個常備軍團的編製,還提拔了好幾個人的軍銜雖然大概是為了讓我們這個誘餌更可信,但也做足了姿態,已經很不錯了。”卡爾搖搖頭:
“你呀,還是太年輕了,覺得自己能成為命運的主宰,但其實”
“是被宰的那個。”安森悶悶道:
“這你以前說過。”
“那我有沒有說過長河鎮擔任民兵連長的事?”
卡爾略有深意的笑了笑,用力嘬了口卷煙:“應該和你差不多年紀啊,可能還要更年輕點兒。”
“我當時剛參軍兩年,家裡是當地爵士的佃戶,後來田地改牧場放羊,把佃戶都趕走了,我就替爵士的兒子進了軍隊一年之後,我成了排長。”
“那已經很快了對新兵而言。”安森被這個話題勾起了興趣:
“你是怎麼被長官相中,讓他發現你身上天賦的?”
卡爾露出了一個略顯得意的笑容:
“我送給了他半倉庫的羊毛。”
“”
安森沉默了幾秒,麵無表情的比出一個大拇指。
卡爾吐出一縷煙霧:“我當時待的團是當地的守備部隊,所以我的排裡有好多認識的同鄉,要求不高,自己人配合的也很積極再加上團長特彆賞識我,過了好一段舒服日子。”
“期間幫團長搞過一些後勤方麵的工作,比如夾帶卡要,聯絡無良私酒販子,倒賣軍火之類的偶爾也和當地人軍民同樂,替他們清理清理工廠,農場或者牧場的庫存什麼的。”
“就這樣過了一年,當地的爵士破產了,我們團的團長低價買下了他的牧場。”
“於是他為了報答你,就提拔你成為了連長?”安森追問道。
“沒錯,我當時也是這麼認為的。”卡爾自嘲的聳聳肩:
“直至我們的那一點小生意被上麵的人發現了,派來了一隊人過來查賬我這才發現團長把所有的黑賬和虧空,外加他藏起來的私產,都掛靠在了這個連的名下。”
“我一個剛上任不到兩個月的連長,四十天內走私了兩百升葡萄酒,十幾噸羊毛,外加全團兩年都用不完的武器彈藥你猜我會是什麼下場?”
什麼下場安森眯起眼睛,略微思考了幾秒道:“如果是正常情況,哪怕負責審案的軍官明知道這裡麵有問題,你作為名義上的主犯走私軍火和酒水,都屬於可以直接槍斃的範疇,但是,你還活著。”
“我還活著。”卡爾笑了出來:
“我告訴那個抓住我的家夥,你我都清楚這是怎麼回事,斃了我也找不回那些贓款贓物了,而我那位團長肯定還會另找其他的替罪羊,根本於事無補所以”
“你想掙多少?”
安森翻了個白眼。
很好,這很卡爾。
“我幫他追回了一半的贓款,他又私吞了一半,拿著剩下的一半加上爵士的檢舉信告發了我的團長,順便幫我消了罪名,扔到另外一個小地方當民兵連長另一個該死的鬼地方。”卡爾彈了彈煙灰:
“但那不是因為他善良當地的民兵有一個滿編營,四個連的編製,但那位營帳哦,就是放走我的那個軍官的表兄,把整個營吃的一乾二淨,全營隻有六十八個人,五十支步槍,還有一半都是久經考驗的爺爺輩。”
“把我扔過去,就是為了在一個月內補上全部的虧空,好應上麵的突擊檢查如果應付不了,我就是擔責的那個。”
“當然,我順利的完成了任務,幫那位營長度過了難關,中間還小賺了一筆但為了防止我泄露風聲,就又把我派到了離那裡很遠的一個東部要塞,我在那待了三年再後來是西北的哨站,再後來是南部的稅卡,再後來是剛組建的征召兵團,再後來又是一個民兵團,再後來”
“就到了雷鳴堡要塞。”
輕輕掐滅了煙頭,卡爾端起旁邊早就冷掉的咖啡,稍微抿了口潤潤喉嚨,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當然,他不說安森也明白話裡的意思自己忠心耿耿的副官,對這種背鍋當棄子的生活在就習慣了,麻木了。
既然沒有逆轉局麵的能力,也做不到讓對方不敢輕易放手,那就隻能默認現狀,從其它地方找到破局的點,翻盤的關鍵。
像還未燒儘的炮灰,死中求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