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體就位,按列齊射——開火!”
伴隨著阿列克謝標誌性的沙啞嗓音,港口外圍再次響起了整齊劃一的排槍聲。
兩個步兵團,刺眼的火光映照著士兵們驚恐到麻木的麵龐,早已在寒風中僵硬的手指機械的扣動著扳機,然後轉身離開射擊位到後排裝彈,換下一個人舉槍瞄準,如同流水線工人般重複著相同的工作。
這是場誰也不知道何時會結束,甚至不知道是否會結束的戰鬥。
按照諾頓·克羅賽爾的猜測,白鯨港——甚至是整個新世界,但他沒敢這麼說——的時間,極可能已經在守墓人的乾涉下徹底紊亂,或者乾脆已經失去了時間的概念,所有人都像是被困在一個巨大的牢籠裡。
隻要乾涉沒有結束,黑夜就永遠不會停止。
至於究竟要如何阻止乾涉…照理說這麼大規模的扭曲自然法則,即便是褻瀆法師也無無法維持太久;畢竟越是使用力量,來自世界的反噬也就越嚴重。
這也是施法者所要承擔的代價,過度的進化令他們本身已經無法適應自然世界;不加以限製的後果,就像縱身躍向岸邊的魚,死亡和毀滅隻是時間問題。
但諾頓掌握的隻是舊世界的通行規則,而這裡是新世界,三舊神長眠的安息之土…這片神奇的土地,有太多的不可思議了。
如雷的槍聲傾瀉出整排整排的鉛彈,絞殺著在火光中瘋狂湧動的蟲群;像被針戳破的氣球般炸成形狀難辨的藍綠色血肉,被點燃的膿液在冰雪間流淌出深深的溝壑。
即便如此,依然有源源不斷的蠕蟲穿越火海,在浪花和火牆的碰撞聲中湧向冰雪覆蓋的陸地,發出尖銳而淒厲的慘叫,折磨著每一個士兵的神經。
每當士兵們感覺已經可以放鬆心弦時,數也數不清的蟲群就會再次如約而至,像潔白的浪花,翻滾著,歌唱著向他們襲來。
“該死的,它們好像越來越多了!”
阿列克謝大聲咒罵道,盯著遠處火牆的瞳孔在不住的顫抖:“我們得後撤,不然再等一會兒遲早會被它們淹死!”
“不行,這絕對不行!”猛然回神的諾頓渾身一激靈:
“這些蠕蟲看起來不怎麼樣,但其實全都是幽淵之主身體的一部分——如果不能在靠近海岸的地方乾掉它們,港口很快就會淪陷的!”
“你確定,我怎麼覺得這裡已經淪陷了?!”
第二步兵團長咬著牙,雖然抱怨,但始終沒有退後的意思:“要不還是你帶著主力先撤退吧,這麼拖下去我們全都得死在這兒。”
“我、我不是存心想要抬杠的,但是……”諾頓忍不住笑出了聲,苦澀的再次掏出了那個已經從六點走到三點的懷表:“單純隻是覺得就算撤退,結果可能和待在這裡也沒什麼不同!”
“該死的,你就是在抬杠!”阿列克謝已經快要歇斯底裡了:
“能不能不要每次在我提建議之後,用聽起來更合理的原因反駁我?!”
“我…我爭取!”
“秩序之環在!我真不敢相信,自己以前還把你當成半個朋友呢。”
深深的翻了個白眼,阿列克謝重新將目光轉向熊熊燃燒的火牆:“不撤退就不撤退吧,有我們守在這兒,莉莎小姐應該也能更順利回到總司令身邊,這會兒大概已經撤到更安全的地方了。”
“沒錯,應該就是這樣。”諾頓趕緊附和著點了點頭,生怕對方再氣急敗壞。
甚至就連他自己也是差不多的想法:有第二第三步兵團守住港口,又有芙萊婭·摩西菲爾德解決黯影魔,莉莎的行動應該相當輕鬆才是。
畢竟兩個最有威脅的邪神都被牽製,守墓人就算再怎麼瘋狂,也不至於為了毀滅一個小小的白鯨港,投入更多的力量吧?
對於這個問題,距離他們三條街道外的大警長莉莎·巴赫有著截然相反的想法。
“唔哇哇哇哇哇哇哇……!!!!”
帶著包含憤怒的呼喊,嬌小的女孩兒在密集到難以形容的敵人瘋狂射擊,硬生生殺出了一條血路。
早已打空了氣罐的蒸汽噴槍被女孩兒背在了身後,此刻抱著的是她更熟悉雙管霰彈槍;熾熱的鉛彈成片成片的淨化著一切試圖靠近她的異教徒,被打碎的軀體散落滿地,濃厚的血漿甚至已經浸濕了女孩兒的褲腿。
敵人的數量超乎想象得多,也遠遠不止是白鯨港城內土著的數量。
此刻的大警長心急如焚——按照自己和精靈大姐姐的推理,襲擊白鯨港的壞蛋隻有兩個(黯影魔和幽淵之主),隻要將它們繩之以法,白鯨港就恢複往日的寧靜。
但根據大警長觀察得出的結果,她們最初的判斷可能是錯誤的——那兩個壞蛋,它們還有至少一個同夥!
“必須把這件事告訴安森…還有那個精靈大姐姐才行。”
咬著嘴角的甘草棒,雙目猩紅的少女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狂奔,稚嫩的小手絲毫不顧及槍管的溫度,動作嫻熟的裝填著彈藥,向著擋在她麵前的身影發出低沉的咆哮。
一個又一個異教徒在風暴般的鉛彈麵前被撕成碎片,除了留下滿地的屍體碎塊,根本無法對大警長構成絲毫的阻礙。
但莉莎的臉根本沒有半點高興的痕跡…這些異教徒隻是那個藏起來的壞蛋故意放出來,拖延時間和掩護它行動的工具而已。
而它的目標,就是安森·巴赫!
瞪著嚴肅的大眼睛,大警長“啪!”的咬斷了嘴角的甘草棒,高高躍起的同時,向身後甩出了一串冒著火花的圓柱狀物體。
“一定要沒事的等著啊,安森——莉莎這就來保護你!”
“轟——!!!!”
接連成片的手雷在成群的異教徒中間炸裂,隨風而起的熊熊烈焰卷起無數淒厲的慘叫,映照著女孩兒狂奔離去的身影。
……………………
白鯨港議會,休息室。
威廉·戈特弗裡德站在窗前,雙手飛快地在牆勾勒著一個又一個晦澀難懂的圖案;伊恩三人就站在他身後,緊張的保持著最低限度的呼吸,儘可能避免暴露自身的存在。
伴隨著熄滅的爐火,休息室已經完全陷入了黑暗;但與外麵不同的是房間內仍然保持著一定的可見度;儘管輕微,但幾個人還可以互相看見彼此,同時也包括牆那些詭異的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