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帆城,被炸毀的北城門外。
遮天的暴雨下,數以千計的揚帆城守軍戰士們全副武裝,拖拽著沉重的輜重車和大炮從幾近廢墟的街道穿過,向城郊外的邦聯軍的軍營而去。
殘破不堪的城門上十三星環旗早已被摘下,取而代之的是在雨幕中垂落的秩序之環,以及克洛維的黑底血紅獨角獸紋章。
街道兩側的民眾目送著守軍士兵們的離去 以及即將到來的聖戰大軍,在擔驚受怕之餘,眼神中還夾雜著一絲的如釋重負的輕鬆複雜的情緒就像是揚帆城的天氣,彌漫在水霧升騰的空氣中。
在經過了一番誠懇的,公平的談判之後,路德維希和他的聖戰軍終於拿到了他心心念念,此次聖戰中最為關鍵的目標揚帆城。
但這並不是沒有付出任何代價的,恰恰相反,在第一次看到安森巴赫列出的那一長串清單的時候,立刻勾起了路德維希某些非常不美好的回憶:
首先聖戰軍必須立刻解除對揚帆城和荒草林的圍困與封鎖,允許殖民地守軍以及所有自願跟隨軍隊離開的自由派民眾能夠安全撤離,中途不得阻攔
這條基本屬於理所應當,路德維希甚至十分讚同。
其次,邦聯軍的物資和俘虜必須歸還,聖戰軍的物資尤其是那五十門大炮統統扣押,甚至要求荒草林的士兵就地繳械投降,把裝備統統交給邦聯軍“代管”路德維希統統都忍了,對於安森巴赫那近乎守財奴,什麼都搶什麼都要的性格,他再清楚不過了。
路德維希也忍了,誰讓輸掉的戰鬥的是自己呢。
最後一條,也是路德維希最不能接受的,對於占領的城市,以及城內並未離開的民眾,聖戰軍也不得進行破壞或搶掠,更不能對特定部分的人群存在實質性的迫害。
這幾乎已經是毫不掩飾的承認了:揚帆城內有我的人你不能動 甚至還要主動保護他們 儘可能避免遭到來自帝國和教會的迫害。
路德維希震驚了,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感覺好像不是自己奪取了揚帆城,隻是暫時在替安森巴赫這個混蛋保管他這已經不能稱之為請求,而是命令!
一個叛徒,異教徒,還是自己曾經的下屬,在命令自己?!
但路德維希還是同意了。
無論再怎麼難以接受,事實就是當自己準備和安森巴赫談判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成為了這個“叛徒”的同謀保護城內那些效忠於他的家夥,某種意義上就是在維護自己,弗朗茨乃至克洛維的利益。
說得更直白些,這場“聖戰”打得越艱難,局麵對教會和帝國不利的因素越多,克洛維和弗朗茨家族能獲得的利益就越大。
路德維希甚至懷疑不,他敢肯定自己尊敬的父親,路德弗朗茨總主教肯定早就料到了這一切,才會那麼努力促成讓自己成為這個該死的軍團長!
於是在輸掉了戰鬥,承諾了一大堆的條件之後,深感自己又被坑了的路德維希和他的聖戰軍團,成為了揚帆城的新主人。
當然 聖戰軍的官兵們很清楚這場“勝利”是軍團長的大人談判的結果,但對於內容他們是一無所知的。
但路德維希對此並不擔心,對於自己的部下們都是何等的得過且過,貪鄙懦弱,自私自利,他在清楚不過了,絕對不敢把“攻克揚帆城”的真相告訴聖戰軍的其他人。
站在塔樓頂端俯瞰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路德維希重重歎了口氣,強迫自己不再沉溺於已經毫無意義的憤怒和震驚,開始思考之後的行動。
聖戰軍控製了揚帆城,對於自由邦聯而言等於摧毀了一個極其重要的據點,放棄整個西部隻是時間問題,之後安森巴赫等人的重心必將轉移到冰龍峽灣一帶。
這既是好事也是壞事好處是他們可以無需再顧慮究竟應該如何防禦,可以將力量集中於一處,不存在需要分散防守的麻煩而壞處也是一樣,聖戰軍不用再多線進攻,全力進攻白鯨港即可。
現在已經是五月,最遲中旬,聖戰軍主力就將在揚帆城登陸按最保守的情況估計,六月前後,安森巴赫和他那所謂的自由邦聯就會喪失絕大部分的領土。
如果克洛維還想從這場戰爭中收獲到哪怕些許的利益,自己都必須確保在十月之前,冰龍峽灣或者說白鯨港在十五萬聖戰大軍麵前,不能輕易陷落。
“您是在擔心安森巴赫嗎?”
一旁的羅曼輕聲開口道,並未跟隨邦聯軍團離開的他留了下來,作為路德維希和安森巴赫溝通的“中間人”,順便在必要時為路德維希提供所需的情報。
不過對於忠心耿耿的南部軍團副司令而言,後者才是他真正留下的主要原因。
“那個該死的叛徒有什麼可擔心的?”路德維希沒好氣的冷哼一聲:“我現在更擔心的是你們私下裡的密謀被帝國和教會發現而曝光真理會雖然不比舊神派,但也一樣是教廷的眼中釘,隻不過以前造成的影響不大,並未過多針對罷了。”
“這次就算能阻止教會借機乾涉世俗的野心,很多過去能瞞則瞞的事情多半也藏不住了一旦教會下令追捕,克洛維絕不敢反對,弗朗茨家族也沒有能庇護你們的能力,你想過未來該怎麼辦嗎?”
望著路德維希那充滿擔憂的眼神,羅曼像是被石化了一樣,整個人愣在原地足足沉默了十數秒的他微微頷首,不敢再直視對方的目光。
“承蒙掛念,屬下不勝榮幸。”羅曼一邊平息著呼吸,一邊努力維持著那冰冷的聲調:“對於這個結果,從加入真理會的那天起,屬下就已經有了準備,還請您不用太過擔心。”
路德維希微微蹙眉。
“羅曼,我們”他歎了口氣,頗有幾分感慨:
“我們依然是朋友,對吧?”
“當然。”羅曼緩緩起身,隻是依然躲閃著目光:
“能夠為路德維希弗朗茨而戰,是屬下一生的榮幸。”
和心情複雜的路德維希與聖戰軍相比,大獲全勝卻被迫撤退的邦聯軍團則是無比的沉重。
儘管安森已經勸說過路易不要做任何解釋,但最終,他還是一個人承擔了所有:以揚帆城總督的名義宣布放棄整個揚帆城殖民地,並要求所有仍願忠於自己的士兵和民眾跟隨自己,一起撤往灰鴿堡。
“沒錯,我們贏得了這場戰爭的勝利,但付出的代價足以令任何勝利都黯然失色為了擊敗聖戰軍,數以千計願意為自由而戰,為平等而戰的戰士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但最後,我們爭取到的也僅僅是與敵人公平談判的資格,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