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蠢,而是他們隻有這一種選擇。”安森微微搖頭,像是替敵人說話一樣辯解道:
“事實上對幾乎絕大多數的軍隊來說,這都是他們唯一的選擇,因為地理因素,補給難度再加上軍隊素質,必須要把精銳和不精銳的軍隊全部集結起來,集結在某個戰場之中打一場決定性的戰鬥,就是唯一能贏得勝利的方式。”
“博雷·勒文特也是一樣,他大概也覺得那些散出去的部分,都隻是我們的遊兵散勇,在靠近或者就在稻草鎮內必然有集結起來的‘真正主力’,準備伏擊‘冒然出擊’的他們…我們以前聊過這個。”
是你聊過吧…副官微微扯了下嘴角,已經基本對某人的過分自信麻木掉了,於是也隻剩下一個問題:“他們要是不上當怎麼辦?”
看著永遠比自己更謹慎,或者說同樣怕死的卡爾·貝恩,安森微微後仰,故意露出了多思考半秒鐘的表情:“我親愛的參謀長,計劃到這步的時候,已經和他們上不上當沒有關係了。”
“事實就是無論帝國,克洛維還是我們知道的絕大多數軍隊,他們唯一懂得的發揮全部實力的戰鬥方式,或者說在遭遇敵情時的本能反應,就是和周圍友軍快速集結,挑選戰場,搶占先機,展開決戰。”
“如果不這麼做,那就是否定自己習慣或者說擅長的戰鬥方式,結果就是徹底失去戰鬥的能力,他們不敢,更不可能這麼做,因為風險實在是太高了。”
“這個結果,從博雷軍團選擇出擊的瞬間,就已經確定了。”安森平靜的望著卡爾:“敵人擁有數量上的優勢,想要以劣勢兵力獲勝,就必須避開他們擅長的方向——要麼搶在敵人集結完畢前,將他們逐個擊破;要麼就擴大戰場,以最小的戰鬥單位快速機動,不給他們包圍我們的機會,然後……”
“跳出敵人設置好的戰場,讓他們誤判我軍位置。”卡爾微微蹙眉。
“繼續用小規模的部隊吸引,調動敵人,擾亂他們的補給線,讓他們疲於奔命。”
安森兩手一攤:“再把敵人引進我們設置好的,真正的伏擊點之後……”
“層層擊潰。”卡爾眉頭一挑。
安森雙手攥緊:“徹底殲滅!”
雖然這麼說很容易,但想要做到卻並不像看上去那麼簡單;僅僅是讓原本是一個整體的軍隊變成零零散散的個體,並且都能做到擁有獨立執行軍事行動的能力,就是對軍官素質和士兵服從性的巨大壓力,還要有著熟練的快速機動,在運動中進行戰鬥的豐富經驗。
無論是以少量騎兵與火炮當做戰鬥核心,把步兵當炮灰的帝國大軍,還是無限壓榨步兵,排隊槍斃占據百分之九十九的克洛維王家陸軍,一支軍隊中能做到這點的都隻能是少數。
但風暴軍團不一樣。
從最初的風暴團到如今有編製的常備軍,風暴軍團上下積攢了大量快速機動作戰的經驗,一貫是不求打得贏,但求跑得快;隻要敵人追不上也找不到我,那就永遠不可能輸。
而小單位的獨立作戰,拚的從來都不是誰的兵種更豐富——數量少了沒意義——誰的火力更強——再強你能帶的彈藥也有限——甚至不是士兵和軍官的素質水平——當然這個也很重要。
在安森看來雙方其實就是在較量兩點:軍官和士兵的比例,以及對戰場的適應能力。
越是小單位作戰,對戰場指揮的靈活應變以及對命令的理解就越高,軍官越多就越能執行更複雜的命令;越是比敵人適應戰場環境,等於擁有了一張敵人沒有的地圖,在對方的盲區活動。
這兩個方麵,風暴軍團都要比對麵的聖戰軍占優——這才是安森敢冒險的主要原因,外加他那可以精準覆蓋小半個殖民地的領域和異能。
更直白的說,對麵的聖戰軍以新世界“使用非法插件”——舊神派——為由以多欺少,覺得新世界這邊理虧,不到最後萬不得已絕不會真的使用;安森直接笑到癱瘓,他剛開始就開了,而且開的蕩氣回腸,檔次極高。
你以為敵人隻用了透視,殊不知可能連場景都修改了,連服務器都是他的。
自信的微微翹起嘴角,安森瞥了眼仍然低頭看戰報的卡爾,突然開口問道:“今天幾號了?”
“十六號。”副官本能的猛地抬起頭來,愣了下挑起眉頭:
“乾嘛突然問這個?”
“沒什麼。”安森聳聳肩:
“我就是突然想到,如果博雷·勒文特真的像伯納德形容的那麼精明,那他大概快要覺察到不對勁的地方。”
…………………………
“不對勁?”
滿臉是血勒文特騎士扭過頭,用衣服腋下擦了擦刀上的血肉,用力將射擊軍士兵的屍體踹倒在地:“軍團長您在說什麼呢,我們不是一直在贏嗎?”
一邊說著,騎士一邊舉起刀指向麵前滿眼狼藉,遍地血腥的戰場:高低起伏的道路間,風塵仆仆的射擊軍屍體層層疊疊的鋪在上麵,血水讓本就泥濘的土地變得更加難以通行,每一個倒下的身影看上去都是那樣麵目猙獰,彷佛在死去時遭遇了難以想象的痛苦。
從高空向下俯瞰,射擊軍士兵的屍體至少有上百具,而穿著藍白軍裝的聖戰軍帝國士兵不過十幾個,勝負一目了然。
遠處的帝國騎兵已經停止了追擊,哈哈大笑著目送潰兵們狼狽逃竄,故意將他們引導著沿道路逃跑,方便留下後續跟蹤的痕跡。
草草收集戰利品的士兵們將殘破的步槍和十三星環旗堆砌成一個篝火堆點燃,熊熊大火噴湧出直衝天際的濃黑色煙柱,足以讓十幾公裡外的人也能清楚看見。
所有人的操作都是如此熟練,彷佛已經做過不下十次了——因為他們真的做過,而且絕對不止十次。
也正因此,那名勒文特家族的騎士才會有此疑問;在他的眼裡,聖戰軍明明是在軍團長兼自己堂叔的領導下,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並且幾乎肯定會贏得最後的勝利,讓全聖戰軍上下刮目相看,哪裡會有什麼不對勁呢?
但博雷·勒文特隻是眉頭緊蹙,並不想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