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
突如其來的沙啞嗓音,打斷了老法官的話語。
隻見拄著拐杖的雷納爾家主顫巍巍的從自己的席位上站起來,他先是環顧了四周,緊接著將目光投向三位法官:“十分抱歉,我無異乾涉法院在這場審判中的權威;可按照克洛維王國的傳統,在第二輪投票之前,應當再給予被告和原告公開演講的時間。”
“這並非王國律法中規定的權利,卻是克洛維自建國之初便已有的習慣,還請三位公正的大人們,不要違背這一屬於克洛維的優良傳統,讓被告和原告都能在儘可能公平的前提下,贏得陪審團的投票。”
說完,這位老人還不忘了向法官們鞠躬行禮,隻是那明顯重心不穩的動作,更讓人在意他會不會一個不小心踉蹌倒地。
片刻後,三位法官在互相對視一眼後,終於打破了沉默:“雷納爾大人克洛維王國曆史的重要記錄者之一,而習慣法雖然並不在律法文獻之內,但依然可以被視作有效。”
“因此,被告和原告,你們二位從現在開始,各自有兩分鐘的自由發言時間,在此期間內所說的任何話都不會作為向本庭提交的材料,也無需被確認。”
“所有陪審團成員的諸位,儘可以根據他們的發言,結合你們各自的想法,進行接下來的投票。”推了推單片眼鏡,老法官看向低垂著頭的克勞恩中校:
“那麼原告,由您先開始。”
“我?我沒什麼可說的。”
克勞恩中校語氣平澹,但任何人都不難從他那不再有任何表情的臉頰上覺察到一絲怒意:“啊…硬要說的話,應該就是給諸位的警告了吧。”
“安森·巴赫…你們麵前所站的這個人,絕非你們所看到的這般,如他所自詡的忠誠;恰恰相反,他的反抗之心從未中斷,他的野心也遠遠超乎你們所能想象的極限。”
“投靠弗朗茨家族,投靠克洛維大教堂,參與瀚土戰爭…所有這一切都隻是他實現野心的手段!他就是靠著這份表演出的忠誠,一步一步向上攀爬,隻用短短兩年光景,居然就從上尉升到了準將!”
“兩年…我很想請問一下在場的諸位,你們有聽說過哪個軍官因為足夠忠誠,隻用兩年時間,就爬到我們安森·巴赫準將大人如今的地位嗎?!”
克勞恩中校嘲諷滿滿的冷笑:“當然不是,否則偉大的克洛維,將軍的數量怕不是要超過士兵!”
“那我們‘忠誠’的準將大人,又是如何獲得今天的地位,以不到三十…啊,應該是二十五歲的年紀,站在數十萬克洛維士兵之上的頂點?”
“他是如何讓自己變得不可或缺,如何利用手頭資源,將原本根本不會出現在《王國忠誠報上,所謂的勝利大肆宣傳?如何以忠誠的名義,將一支征召兵團變成了擁有正規編製的軍隊,將屬於王國的領土,變成他的私人領地,而後轉讓給他的外國盟友?!”
“忠誠…這真是個非常好的借口,隻要冠以忠誠這個詞彙,就能讓這位‘忠誠無比的軍官’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隻需在事後補上‘一切都隻是出於忠誠’便可。”
慘笑的克勞恩中校猛地抬起頭,讓他的話語聲在大廳拱頂下回蕩:“所以我真是太敬佩您了,安森·巴赫大人,我也發自內心的相信,您絕對會以獨一無二的忠臣姿態,載入克洛維王國曆史的史冊。”
說完,他再次把頭深深的低了下去,不再多言。
看台上,博格納子爵與卡特琳娜夫人沉默不語,對麵的弗朗茨兄妹則不約而同的皺緊眉頭,隻是表情略微有些差彆。
坐在安森身後的法比安則低著頭繼續翻越著卷宗,嘴角似有似無的露出不屑的冷笑。
“那麼,原告方的自由發言時間結束。”老法官輕輕咳嗽一聲:“被告,你現在可以…嗯?”
話音戛然而止,老法官突然轉過身去,看向湊近身前,表情緊張的衛兵:“已經過來了嗎?”
衛兵抿著嘴點了點頭。
“那…還有多少時間?”
“已經到走廊了,所以……”
“我知道了。”
直接了當的點了點頭,老法官露出了無比肅穆的神態:“告訴所有人立刻做好準備,按照每月一次的演習那麼做。”
“是!”
吩咐完身後的衛兵,老法官雙手撐著桌子站起身:“諸位尊貴的議員,王國大臣,以及所有克洛維的子民們,請你們立刻起身,以最為恭敬的姿態麵向法庭大門,恭請我們所愛戴的國王陛下,卡洛斯二世陛下駕臨!”
轟——
沉重的大門被兩支步槍的槍托砸開,如雷的巨響夾雜著在場眾人慌亂的驚呼,在大廳內此起彼伏。
但很快,所有這些雜音都在湧入進來的衛兵步伐聲中漸漸消匿,表情各異的法庭看台上一片鴉雀無聲。
隱約感受到背後投來的目光,被告席上的安森也忍不住轉過身去,望向那大門後一步一步,微笑著張開雙手,向自己走來的身影。
他輕輕開口,話語中帶著仿佛與生俱來的詼諧:
“諸位,我親愛的臣民們……”
“…下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