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沒聽到“吃飯”這個詞了。印象裡自從和雲寒琰一起入清徽宗修煉之後,基本就是喝仙露采仙果為食了,辟穀之後更是不需要進食。自己廢了修為會餓,難道雲寒琰也餓了不成?蘇子瑜問道:“你不辟穀嗎?”
雲寒琰反問:“你不餓嗎?”
蘇子瑜垂下眸,自言自語地問道:“我餓嗎?”
蘇子瑜的肚子回答:“咕咕。”
好,是餓了。蘇子瑜尷尬而不失禮貌地微笑了一下,任由雲寒琰把自己拉進了一家環境很好的的酒樓。
蘇子瑜吃飯,第一重吃飯的環境,第二重才重飯菜本身的味道。吃飯的心情,比吃的飯本身要重要。
這家店內陳設古樸,環境優雅,幾株花樹靠著白牆栽種,屋頂懸著星星點點的米黃色燈籠,粉白色的輕紗在窗邊垂下,桌椅都精致簡潔,還是很符合蘇子瑜的心意的。
蘇子瑜和雲寒琰在靠窗的位置麵對麵坐下來,那臟兮兮少年便抱著白探花坐在側麵,正對著窗外看風景。
店裡的夥計將菜單遞了上來,蘇子瑜餓著肚子懶得看,直接遞給了對麵的雲寒琰,道:“你點。”
雲寒琰接過菜單看了會兒,點了幾道一聽名字就甜死人的菜。
蘇子瑜一向嗜甜如命,不甜不吃。而雲寒琰口味很淡,淡到不用放任何佐料,隻要燒熟了他就能吃。
蘇子瑜心中怪道,雲寒琰什麼時候轉了性,居然也和自己一樣喜歡甜食了?點的菜好像聽起來都挺好吃?
對於蘇子瑜來說,甜等於好吃,好吃等於甜。
雖然換衣服之前怕弄臟衣服,蘇子瑜已經洗過手了,不過出於習慣,還是決定起身出去再洗一遍手,順便叫上了臟兮兮少年也去洗一洗他的爪子。
雲寒琰便坐在位子上等他們。
蘇子瑜帶著臟兮兮少年洗完手,回自己位子的路上,隻聽有幾個食客正在大聲地討論著什麼:
“你們聽說了嗎?就剛不久前,九華宗的禁地炸了,跑出來一個大魔頭。”一個人道,“那個魔頭還把九華宗的山門都砸爛了,滿門弟子都給打得半死不活的。”
“嘖,難道又是一個鬼麵邪尊啊?”另一個人道,“一個鬼麵邪尊已經攪得天下不得安生了,十三大宗門如今隻剩下四個,九個都被他屠了滿門!再來一個魔頭?嗬嗬,大家都彆活了。”
十三大宗門隻剩四個了?還是鬼麵邪尊乾的?!鬼麵邪尊不是男主黑化以後毀天滅地時的身份嗎?雖然按照原著男主會黑化毀滅世界,可是按理來說自己沒有像原主一樣虐待陷害過他,他也應該沒有理由黑化啊。
蘇子瑜往窗戶那邊看了一眼,安安靜靜坐在窗邊的雲寒琰一臉冰清玉潔純良無辜,實在不像那些人口中屠殺了九大仙門的鬼麵邪尊。
那麼他們說的這個鬼麵邪尊是哪裡冒出來的?
蘇子瑜不禁微微住了腳步繼續聽下去,隻聽第一個人繼續道:“聽說這回逃出來的乃是當年清徽宗的清儀仙師——一個十惡不赦的魔頭!聽說明麵上是溫良端方除奸衛道一代宗師,但是背地裡殺人放火無惡不作,還專門挖人骨頭吃人魂魄來修煉邪術,和鬼麵邪尊一路貨色!三年前被十三大宗門的宗主聯手鎮壓了,這會子不知怎麼回事又逃出來了,如今隻剩下四大宗門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製住他……反正大家出門千萬要小心!”
蘇子瑜:“……”
“我剛從街上過來,聽說東街已經死了兩個人了。”一個食客道,“西坊裡剛也暴|斃了一個人,聽法師說魂都已經給吃沒了。這魔頭才跑出來多久就死了這麼多人?這可真是個禍害啊!該死該死!”
“我還聽說啊,作惡多端的鬼麵邪尊出世也和這位脫不了乾係,很有可能乃是他怨氣所化啊……這種人啊,真是死一萬次都不夠!過不了多久十三洲仙會肯定得開始籌款準備再次圍剿了,我明天就去仙會裡捐款一百兩,為法師們鏟除敗類儘綿薄之力!”
“我聽說他那個師弟因為得知真相以後打擊太大,好像已經瘋掉去了,九華宗那個山門也是他砸的……”
蘇子瑜不覺已經攥緊了衣袖,回過神來方才發覺自己的失態,輕鬆鬆開了手,搖了搖頭,暗暗罵自己道,真是越活越不像樣了,明明知道自己隻是個穿書的,和一群書裡的路人甲乙丙丁瞎計較什麼?
臟兮兮少年跟在蘇子瑜身後,忽然開頭問道:“他們這麼罵你,你不生氣嗎?”
蘇子瑜一怔,轉身盯住那臟兮兮少年,問道:“你是什麼人?!”
“哦,我叫劉半夜,半夜三更那個半夜。”劉半夜衝蘇子瑜吐了吐舌頭,道:“你不生氣是對的,反正他們馬上就要死了!不過他們死了又會被怪在你頭上。”
蘇子瑜心頭一顫,隱隱有一種預感,這位叫劉半夜的少年說過的每一句話,今後都會得到應驗。
蘇子瑜和劉半夜相對著站在原地良久,隻聞身後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怎麼了?”
蘇子瑜回過頭,隻見雲寒琰已經站在自己身後。大概是自己離開得太久,他都忍不住找過來了。
蘇子瑜搖搖頭,跟著雲寒琰回到了位子上。菜已經上齊了,滿桌子都是甜死人不償命的菜。
蘇子瑜一看到它們,便覺得精神為之一振。
劉半夜隻吃了一口菜,就差點沒膩吐出來。
抬起頭,卻隻見蘇子瑜一塊又一塊吃著盤子裡淋滿了濃稠糖汁的紅糖糯米桂花藕,一臉滿足的模樣,看得劉半夜都驚呆了。
雲寒琰坐在一旁將番茄炒蛋裡所有的番茄都仔仔細細地夾了出來放在自己碗裡,將一盤隻剩下淋著番茄汁的炒蛋推到了蘇子瑜麵前。
有些人不吃番茄,卻偏偏喜歡吃番茄汁淋過的東西那種酸酸甜甜的口感。蘇子瑜就是這種人。
看著麵前淋滿了番茄汁的炒蛋,蘇子瑜愣了一下。雲寒琰以前不是個從來不挑食什麼都愛吃的好孩子嗎?怎麼三年不見他變成隻要番茄不吃蛋了?
今天的怪事真是有點多,不過正好不用吃番茄了,蘇子瑜把那一盤淋著番茄汁的蛋接了過來,抬起頭道:“你們也吃啊。”
劉半夜扒了兩口白飯,道:“吃、吃,在吃的。”
雲寒琰十分聽話地夾了一片藕,淡淡地送入口中。
蘇子瑜見他也吃糖藕,問道:“你覺得這個好吃嗎?”
雲寒琰點點頭,道:“嗯。”
蘇子瑜笑道:“我也這麼覺得。”
劉半夜膽戰心驚地看著雲寒琰氣定神閒地淡淡品著紅糖糯米桂花藕,心裡暗暗佩服道,這位道長可真是條漢子。
蘇子瑜死了三年,加上方才又打了幾架透支體力,早就餓狠了,看到喜歡的飯菜不禁胃口大開,把一整桌的菜差不多都承包了。填飽了肚子,蘇子瑜滿意地放下筷子,望著桌上堆滿的空盤,由衷感歎道:“也算沒白死一次。”
蘇子瑜本是輕聲說給自己聽的,卻還是被對麵的人聽了去。雲寒琰微微蹙起眉,忽然一把抓住了蘇子瑜的手。
蘇子瑜抬起頭,驚訝道:“你怎麼了?”
雲寒琰緊緊抓著蘇子瑜的一隻手,兩道刀削斧刻一般的劍眉微微蹙起,一雙琉璃色的眼眸中寫滿了痛色。
蘇子瑜望著雲寒琰那雙眸色淺淺的眼睛,好像在那雙一向冷如冰霜的眼眸中,讀到了一絲心痛。
聽到自己說起“死”,竟然又是這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該不會真的死了老婆了?
這哀婉動人眼神,配上眉梢下那一點嫣紅的梅花印,簡直淒美得驚心動魄,連蘇子瑜都看著有點不忍。
這一道梅花印是什麼時候有的?以前從來都沒有見過。蘇子瑜鬼使神差地伸出另一隻沒有被他抓著的手,輕輕撫上了雲寒琰的眼角。
雲寒琰長長的睫毛一顫,像麵對神明一般虔誠地凝望著蘇子瑜的雙眼,突然沙啞著聲開口道:“我一直在找一個人……你,知道嗎?”
蘇子瑜聞聲,剛剛輕觸到他眼角的指尖一滯,又悄悄縮了回來,故作茫然無知地問道:“那你找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