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瑜微微愣了一瞬,隨即笑道:“不會的……”
我其實,真的已經死過一次了啊……
雲寒琰不語,隻是臉色比平日裡還要更冷漠幾分,冷得簡直能結成冰。伸手望蘇子瑜的袖子裡的手腕一探,卻先觸摸到了一個冰涼堅硬的東西,垂眸一看,竟然是一個漆黑的圈子。
雲寒琰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握緊了蘇子瑜的手,把他從劉半夜手中拉了回來。
蘇子瑜實在拗不過雲寒琰,隻得跟著他站了起來,硬生生被他從劉半夜身邊拉開了一步。
雲寒琰小時候就是這樣霸道的,隻要蘇子瑜和彆的小朋友好一點,他就要把自己拽過去。自己摸摸其他小朋友的頭,他就一定要把自己的手拉過去也摸摸他。總之,看著很斯文的一個人,其實十分蠻不講理。
從前年紀小也這樣就罷了,蘇子瑜心道:你現在都多大了呀,怎麼還是一副小孩子模樣?而且現在還讓一個才認識沒多久的人摸你的頭,你以前不是說隻給我一個人摸頭的嗎?
劉半夜抬頭看看雲寒琰,又看看蘇子瑜,坐在門檻上沒有站起來,隻是把懷裡的狐狸舉過頭頂,遞在了蘇子瑜麵前:“喏,還給你。”
蘇子瑜剛要伸手去接,雲寒琰卻搶先一步接住了白探花,拎著狐狸尾巴提在手中,不讓蘇子瑜碰它。
“好好。”蘇子瑜著實無奈,道,“你替我拿著。”
被雲寒琰拽著尾巴拎在手裡,白探花嚇得不敢掙紮,垂著兩個小耳朵,喉嚨裡發出了幾聲哀鳴:“嗷嗷嗷~”
其實這隻狐狸沒什麼用了。貧窮的蘇子瑜本來是想抓它來換幾個錢的,現在身邊有了一棵行走的搖錢樹,當然用不著拿狐狸換錢了。
不過反正不用自己拎,還是先帶著。
蘇子瑜本來想先帶著的狐狸,隨即被雲寒琰徒手往外一扔,竟然在空中飛沒了影兒。
這令人驚豔的拋物技巧……蘇子瑜在心中為內丹還在自己袖子裡放著的采花賊默哀了兩秒。
蘇子瑜回身向劉半夜揮了揮手,道:“小朋友,再見啦。”
“我們以後不會再見了。你離他遠一點,他會害你的,我討厭他!”好像是明白了蘇子瑜沒有選擇相信自己,劉半夜的語氣有點失落,抬起頭看著蘇子瑜,十分認真地說道,“你是個大美人。”
蘇子瑜一怔,不禁抬起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臉,觸感粗糙,假臉肯定沒掉。所以這一個兩個的,是都瞎了嗎?
蘇子瑜知道劉半夜精神有問題,有時候說話是語無倫次的。但是蘇子瑜也知道,他說的每一句話,隻怕都是要應驗的。
雲寒琰會害自己,這個蘇子瑜絕對是相信的。所以,自己和劉半夜以後真的不會再見了?
有些人,注定隻是人生中不可能第二次踏足的東流逝水。
離開劉府之前,蘇子瑜出於職業道德還是決定順手幫忙把府裡上下的妖邪之氣都給清理一遍。像從前一樣對雲寒琰隨口道:“劍借我一用。”
話剛說完蘇子瑜立刻便意識到自己冒失了,本命劍一般都都不願意隨便向他人外借,尤其雲寒琰更是碰都不許彆人碰一下劍的。而且此刻自己和雲寒琰早已不是情同手□□枕而臥的師兄弟,嚴格來說自己現在和雲寒琰隻能算第一天認識的“普通朋友”。
蘇子瑜正想著怎麼頂住尷尬給自己圓個場,一陣冰涼便沉甸甸地落在了掌心裡。
垂眸一看,手心裡正是雲寒琰的扶蘇劍。
士彆三日當刮目相看,雲寒琰一彆三年也簡直是性情大變。蘇子瑜沒有多想,接過長劍,一手握著劍柄,一手按著劍鞘,緩緩出劍。
一劍光寒徹,皚皚三千裡。
他的手中按著萬鈞雷霆,目光裡盛著天河群星。
雷霆之勢,威而不怒。群星之光,耀而不炫。
劍入他手,如遊龍之入滄海。
扶蘇果然也是一把好劍,隻比朝雲不趁手那麼一點。
然而到了第一個人麵前,方才還是威如雷霆的劍勢忽然一收,轉而變成了了一個平平無奇威力一般的招式。
被長劍洞穿身體的一個看似普通的家仆,被一劍穿胸時發出的卻是一聲動物的慘叫。
這種修為的妖邪異類,對於扶蘇這個層次的仙劍來說,用一劍穿胸簡直就是一種褻瀆。光憑扶蘇的劍氣,都足以一掃蕩平一片妖邪。
扶蘇這才反應過來,似乎有點困惑自己為什麼淪落至此,在蘇子瑜手中發出一陣金鐵的哀鳴聲。
雲寒琰隻是望著蘇子瑜,半點不為扶蘇所動。
蘇子瑜也沒有停手,提著劍一路走,一路隻用和剛才一樣的、最基礎級彆的方式殺妖。
他手中的劍,本該一劍蕩十方,千裡不留行。[1]
不過蘇子瑜怕被雲寒琰看出什麼來,沒敢用自己獨創、平日裡最得心應手的劍式,而是選擇用最普通的劍法,費點周折一個一個殺過去。
不幾時,劉府裡便堆成了一片屍山血海。妖邪被殺死後,早就被妖邪吞食了魂魄的普通人屍體躺得滿地都是。放眼望去,劉府如同被人屠了滿門一般——其實早就已經被妖邪屠了滿門。
蘇子瑜收了劍,回頭看了雲寒琰一眼,溫然笑道:“我其實……不太會使劍。”
一笑自是風流無限,羞煞人間萬種秋月春風。
不過雲寒琰眼中的輕雲蔽月、流風回雪,蘇子瑜自己都恍然不覺。
雲寒琰不禁伸出手去想將那隻好看的握劍的手握住,蘇子瑜以為他是急著要把他心愛的扶蘇劍要回去,連忙把劍塞回了他手裡。
雲寒琰本想去拉那隻柔韌的手,卻不防被一把冰涼的劍被塞進了手裡,微微一怔,把長劍隨意往身後一背,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