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腿用異能將船推了幾十海裡，體力支撐不住 ，累得差點口吐白沫。
小煤球接過任務，一鼓作氣將船推到沙灘。
房子果然還在，隻是東西被搬空了。
米麵、魚、臘肉、還有衣服被子等，一切能用得上的東西都消失不見，包括櫃子與床都搬走了。
地上散落著些他們不要的東西。
薩摩耶的書，周雲輕的地圖，以及一大遝照片。
她撿起來，擦掉上麵的腳印，看著照片裡的一張張臉，有些恍惚。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他們已經認識那麼久，去過那麼多地方了。
小樓帶不走，也用不上，留下來容易暴露蹤跡。
周雲輕把它拆掉，分解成沙粒一般的小鐵粒，埋進沙子底下，然後跟狗子們離開。
他們在隔壁市的郊區找到一座還算完好的工廠倉庫，讓那三百多條狗待在裡麵，留薩摩耶、小黃和長毛照看，剩下的人出去找食物。
靠近海邊，填飽肚子不算難事。
隻用了半天的功夫，他們便帶回來一大堆魚蝦，順便從廢棄雜貨店拿了油鹽醬醋等調料，在倉庫裡生火烤魚。
肉狗們在島上的夥食雖比飼養員好，可是好的有限，多點蘿卜和魚肉而已，並且為了肉質好，都是用水煮的，沒油沒鹽。
香噴噴的烤魚味道一出來，他們都憋不住了，在火堆旁圍成好幾圈，滴下的哈喇子彙聚成小溪。
好不容易等到第一條魚烤好，薩摩耶將其從火堆上拿下來，正要說話時，狗子們就一擁而上，迫不及待要把它啃乾淨。
“住手！”
小煤球低吼。
狗群沉浸在食物的誘惑中，沒人聽到他的話。
他見狀變回原形，一把將魚搶過來，用他蒲扇大的爪子按住，衝狗群凶狠地齜牙。
兩米高的身形帶來的壓迫感是致命的。
周雲輕想起以前去動物園時，老虎身上不怒自威的危險感。
狗子們被他嚇到，停在原地動也不敢動。
有幾個膽子較小的，甚至尿了出來。
小煤球威嚴地環視一圈，叫了兩聲，不知道在說什麼。
隻見狗群往後退了退，乖巧的模樣像極了幼兒園裡等待發零食的小朋友。
小煤球收回目光，轉頭看向周雲輕，把魚遞給她。
周雲輕驚訝，“我不怎麼餓，你們先吃吧。”
這是實話。
她也去抓魚了，並且在回來的路上吃了一小盆蝦，現在還撐得很。
小煤球卻十分堅定，不肯把魚收回去。
幾百雙眼睛羨慕地看著她，她勉為其難，接過魚，撥開沾了灰的表皮，吃裡麵白嫩的肉。
薩摩耶繼續烤，小煤球蹲在旁邊，像一尊凶神惡煞的羅漢像。
每烤好一條魚，都會由他來分配，分到誰手上誰吃，沒人敢有意見。
抓回來的魚終於分完了，他與薩摩耶合吃最後一條。
對方看看狗群，又看看周雲輕，低聲說：
“我們沒辦法在這裡待太久的。”
三百多條狗每天消耗的食物就是一個可怕的數字，小煤球救他們出來的初衷，也不是讓狗群活著就好。
他心裡有一個模糊的方向，還不太確定是否要去實現，畢竟難度太大了。
小煤球吃著烤魚不說話，薩摩耶歎了口氣，又說：
“無論如何，我永遠都會跟隨你。”
小煤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繼續埋頭吃魚。
夜裡，狗群在倉庫的水泥地上休息。
周雲輕獨自躺在一堆蛇皮袋上，那是小煤球搜遍附近工廠，給她拚湊出來的簡易小床。
他知道她討厭睡硬床，在養殖場睡覺的那一晚上，把她折磨得夠嗆。
可這些她明明從未提過，是他自己觀察出來的。
為什麼一個那麼粗心大意的人會在她身上細心？
周雲輕活了幾十年，不會不知道，隻是不打算戳破。
淩晨時分，一個黑影走到她身邊，蹲在地上半晌都沒動。
她閉著眼睛問：“你打算蹲多久？”
小煤球尷尬地揉揉鼻子，說：“能不能出去聊聊？我有點事決定不了。”
周雲輕從袋子裡爬出來，隨他來到倉庫屋頂上，漫不經心地看著底下的喪屍。
“我記得你以前挺果決的，怎麼現在也變得猶猶豫豫？”
小煤球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懂得越多，越明白自己的渺小，越清楚不是所有努力都能有收獲。”
她意外地瞥了他一眼。
“行啊你，偷偷看書了？哪裡背來的名言名句？”
小煤球氣惱，“這是我自己的感受。”
“到青春期了？”
“……”
小煤球好好的心情被破壞，忍了很久才忍住不動手不爆粗口，深吸一口氣道：
“以前我總覺得自己很厲害，世界第一，遇到的狗沒有比我更聰明的，我看他們都像看傻子。
但後來漸漸明白，不是他們傻，是他們運氣不好。
如果我像他們一樣，從小被人當寵物一樣養在家裡，隻要搖尾乞憐就有飯吃，又在末世爆發時被人抓起來當豬養，我也比他們強不到哪裡去。”
周雲輕敏銳地捕捉到一個信息。
“你不是被人類撫養的麼？那你怎麼長大的？”
相處這麼久，薩摩耶、短腿、小黃、長毛幾人的經曆她多多少少都了解了些。
隻有小煤球，除了剛見麵時簡單地介紹過幾句，之後就一直守口如瓶。
他怔了怔，說：“我是野狗，在山裡長大，抓鳥吃。”
周雲輕道：“可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你媽媽是馬戲團裡的明星狗，你也從小跟著她到處演出……”
小煤球臉色僵住，她問：“你為什麼要編謊？哪一個是真的？”
他慌亂了好一會兒，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我以前騙你的，怕你嫌棄我是野狗就不養我。”
“是麼？”
他心臟提到了嗓子眼，“你不信的話，以後有機會，我帶你去看我長大的那座山頭。”
周雲輕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讓他緊張得差點變回原形。
人形也有缺點，表情太容易暴露心情就是其中之一。
幸好過了幾秒，她就笑了起來。
“好吧，再信你一回。”
小煤球暗暗地鬆口氣，趕緊拉回之前的話題。
“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我們現在擁有這麼多狗，應該抓住機會發展起來，擁有抵禦任何危險的實力。”
周雲輕問：“你想怎麼做？”
“人類建立起基地，就可以自己生產食物，發電，訓練軍隊，逐漸擴大規模，狗也應該建立屬於自己的基地。”
“……你是認真的？”
“我的樣子像在開玩笑？”
“你可以用你的原形震懾住那些狗，讓他們不跟你搶食吃。可你要怎麼做，才能讓他們走進工廠，拿起螺絲刀？”
人上崗尚且需要實習三個月，狗呢？
他們的爪子又做得了什麼？彆開玩笑了。
小煤球也思考過這個問題。
“我觀察過了，大概每十條狗中，就有一條能利用晶核變成人。狗對於首領的服從性很高，一條□□理九條狗，不是什麼難事。狗的身體當然不適合用人類的工具，可誰說我們一定要用？人類的工具不是一開始就有的，是創造出來的。以後我們也會有我們適合用的工具。”
周雲輕微微瞪大了眼睛，沒想到他會考慮得那麼長遠。
“可是……難度很高不是麼？”
人類發展到這種程度，用了成千上萬年。
甚至早在幾十萬年前，就有古人類會使用石器狩獵。
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並且充滿種種機緣巧合，才變成現在的規模。
狗子們有這麼長的時間去成長麼？
普通人不會允許，唐昊他們同樣不會。
小煤球說：
“我們也有另外一條路可選，那就是向人類臣服，給他們當食物。好吃好喝地養幾個月，肥了就一刀宰掉。”
周雲輕想到養殖場那些被剝皮開腹的狗們，心裡很難過。
衣食無憂的年代，人們願意把狗狗當伴侶，當朋友，儘可能的善待他們。
可現在自己活下去都困難，填不飽肚子的情況下，所有動物都是食物而已。
“好吧，你決定去哪兒建立基地？”
小煤球搖搖頭，“還在想，需要避開人類和喪屍，但又不能太偏僻。”
他停頓兩秒，小心翼翼地問：“你同意了？”
周雲輕笑道：“這事兒我應該沒有立場反對吧。”
“當然有！沒有你的幫助，現在的一切都不會存在。”
小煤球向她發出邀請，“你跟我們一起建立基地好不好？我保證沒有狗敢用異樣的眼光看待你，你當老大都沒問題。”
周雲輕忍俊不禁。
“謝謝了，不過老大的位置你還是自己留著吧，我不去了。”
他宛如被人當頭潑了盆冷水，失望透頂。
“不去？你要去哪裡？”
她身體往後仰，雙手撐著屋頂，望著頭頂上漆黑的夜幕。
“去所有值得去的地方。”
小煤球看著她向往的樣子，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雖然她救過他們很多次。
雖然她幫過他們很多忙。
可對於她來說，那都是舉手之勞。他們從未走進過她的心，從頭到尾，都隻是她旅途中遇到的，還比較有趣的旅伴而已。
陪著她走一程，到了該分開時就分開。
她仍然大步向前，不會停留。
小煤球難過得說不出話，心裡仿佛被野橘子汁灌滿，酸得要命，一不小心就會從眼角漏出來。
他試圖說服她。
“建立基地也很有意思，你喜歡蓋房子不是嗎？到時所有房子都讓你設計。”
周雲輕笑了笑，站起身。
“很晚了，回去睡覺吧。”
她走向屋頂的大破洞，準備跳下去。
忽然被人從身後猛地抱住，結實的雙臂幾乎勒斷她的肋骨，衣服洇濕了一片。
“你乾嘛呀，都是大狗了，還跟小孩似的。”
周雲輕摸摸他的頭，想要轉身。
對方迅速鬆開手，麵無表情地從她身邊走過去，跳進倉庫裡。
周雲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