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天氣持續了很長時間, 氣候似乎也恢複正常,變成往年初夏時節該有的溫度。
氣溫一升高,周雲輕就不再方便往外跑了, 大部分時間待在室內。
小黃的工作脫不開身, 陪了她一個多月就必須回去,臨走時怕她無聊,給她找了一份工作。
在幼兒園當語文老師。
早上八點,她去幼兒園上課。
中午在幼兒園的小食堂吃飯, 吃完有獨立的休息室可供午休。
下午六點, 幼兒園放學,周雲輕也跟著狗崽子們一起回去,工作輕鬆但充實。
饒是如此, 大家對她仍然有些不放心,擔心她下班後一個人獨處時會出事。
大白提出一個建議, 小煤球老大不高興,但為了她的安全起見, 還是同意了。
於是一個周六的上午,周雲輕在家喝著普洱看書時,聽到敲門聲。
打開一看,是張熟臉。
“六條?”
哈士奇脫下了白大褂, 換上白襯衫和牛仔褲, 手裡拎著公文包,看起來文質彬彬。
“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私人保姆了。”
“噗……”
周雲輕嘴裡的熱茶噴出來,險些濺他一臉。
六條連連往後躲, 像隻燙傷腳的麻雀, 護住自己的衣服道:
“小心點, 我好不容易才找來這麼身衣服的,弄臟了可就沒有了。”
周雲輕擦擦嘴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無法理解地問:
“誰讓你來的?”
他把大家對他的委托說了一遍,相當自信。
“雖然我在醫生這個崗位上沒有做出太大的成就,但是相信除了我,這份工作沒有第二個更合適的人選了。我年輕力壯,你遇到危險我可以保護你。而且作為一位曾經目睹過如何治療阿茲海默症的人,我已經連夜為你製定出一份完美的康複計劃。”
周雲輕嘴角抽搐,“什麼樣的?”
六條自來熟地走進去,坐在沙發上,正要打開公文包時,今日變身時間到,恢複原形。
“嗚嗚嗚……”
他扒拉周雲輕的胳膊,要她像上次一樣幫自己變成人。
但後者有些遲疑。
做什麼訓練啊,他的計劃能靠譜嗎?
搞不好是虐待自己。
可無論有用沒用,她都想試一試。
周雲輕歎口氣,拍拍他腦袋。
白光一閃,邪魅帥氣的六條又回來了,繼續先前的動作。
他從包裡拿出一張紙,紙上的內容,便是他全部的計劃。
周雲輕接過紙從頭看到尾,充滿懷疑,抖了抖紙張問:
“真的要做這些?”
會不會太幼稚了?
幼兒園裡狗崽子們的學習內容都比這個高級,她好歹還是個老師啊。
六條苦口婆心,循循善誘。
“你不要嫌棄,現在神誌還清醒,看起來當然太簡單。可以後病情惡化,搞不好你連這些都辦不到了。我們一定要提早預防。”
“……好吧。”
她揉揉抽筋般的太陽穴,坐下來。
“什麼時候開始?”
“當然是越早越好,就現在吧。”
六條再次打開公文包,從裡麵拿出紙筆,給她出了一些題目,然後看了眼掛鐘。
“半個小時內,做完所有的題,接著進行下一步。”
周雲輕抓著筆,看向第一道。
1 1=
……
她三分鐘就做完了全部題目,剩下的時間都在發呆。
六條看著旁邊的抱枕心裡癢癢,很想上嘴咬一咬,為了保護職業形象強行按捺住這股衝動,敲了敲茶幾。
“做得快也不要浪費時間,可以回顧題目,加深理解。”
一加一還要怎麼加深?掰著手指頭數嗎?
周雲輕深吸一口氣,把題目逐字逐句地又看了好幾遍。
好不容易熬完那三十分鐘,新的訓練終於來了。
六條拿出他從超市找來的一遝兒童識字卡片,舉起其中一張問:“告訴我,這是什麼?”
周雲輕:“……西瓜。”
“這個呢?”
“黃瓜。”
“西瓜大還是黃瓜大?”
……
上午的訓練總算結束,她迫不及待想回到正常成年人的世界,拿起飯盒要去食堂。
六條身手敏捷地擋住她的去路,舉起手裡的小瓶子。
“先吃三粒這個。”
她皺眉看著包裝上的字。
“深海魚油?”
“魚油富含多種不飽和脂肪酸,能夠軟化血管,預防老年癡呆。這些保健品沒人要,我找到不少,以後你每天要按時吃,一頓都不能落。”
周雲輕無語地接過來,吞了三粒,轉身要走。
“等等!”
六條從包裡掏出飯盒,“咱們一起。”
她驚訝,“你吃飯也在這裡吃?”
“是啊,你休息的時候我就全天陪著你。你上班我就接送你上下班,等你睡著再走,我可是發過誓的,絕對不會偷懶。”
周雲輕想到自己以後整天要與初級算術題和識字卡片為伍,兩眼一黑,差點沒暈過去。
六條說到做到,從那以後每天跟著她,寸步不離。
小煤球倒是很久都沒出現了,據說有一批被唐昊逼到沒地方可去的幸存者們,希望能加入基地,數量不少,兩方正在交涉要不要接收。
周雲輕以前總感覺他是小孩,天真又莽撞,可是每天聽說他的消息,發現他在正經事上挺冷靜,沒做過什麼亂七八糟的決定,算得上一個理智英明的領導人。
六條很崇拜他。
一方麵羨慕他強大的異能,另一方麵佩服他建立起這麼大的基地。
“我是半年前加入基地的,之前一直在山裡躲著,運氣好可以抓到鳥吃,運氣不好就啃樹皮草根。後來聽到消息,隻要是狗,就能來投奔將軍,基地一定會收容。當時我不信,怎麼可能有那麼好的事?我幾乎什麼都不會,餓得路都走不動,誰願意接收這樣的廢物呢?
可他真的留下了,甚至親自見了我,說基地很需要醫學方麵的人才,讓我儘快養好身體,去醫院工作。”
六條回想往事,不住感慨,“如果那時我被趕出去,大概已經變成白骨了吧。”
周雲輕坐在他對麵的沙發上,眼睛被陽光照得眯起來,腦海中浮現出那張總是不耐煩的臉。
以前覺得他煩,可太久沒見,又有點想和他聊聊。
工作這麼忙,累不累?所有人都指望他,壓力很大吧?
他也隻是一條兩歲多的小狗而已。
突然,外麵傳來敲門聲。
六條去開門,不一會兒回來,手裡多了兩部手機。
“這是……”
“信號塔已經建好了,之前搜集回來的手機也改裝了一批。將軍讓人送手機來給你,嘿嘿,我也沾了你的光。”
周雲輕接過其中一部,擺弄了兩下,發現手機模樣沒變,但是為了保證使用效果,把所有不必要的功能都撤除了,隻留下通話一個作用,類似於曾經的大哥大。
六條湊過去說:
“那人告訴我,將軍的號碼已經存在你手機裡了,他那麼為你著想,不如打個電話給他?”
對方如此關照自己,又送保姆又送手機的,確實該感謝幾句。
周雲輕撥出號碼,在腦中思索該說什麼。
電話很快接通,她微喜,“喂,我是周……”
“抱歉,將軍在開會,我讓他稍後再打給您好嗎?”
電話那頭是個女聲,有點熟悉。
她想了一會兒想起來,是當初給自己安排房子的女孩。
“好,麻煩你了。”
周雲輕掛斷電話,把手機往茶幾上一扔,仿佛很不感興趣似的,又捧起書。
六條察言觀色,小眼睛溜溜轉。
“你失望了?”
“失望什麼?”
“他不在呀。”
周雲輕哼了聲,“這算什麼,你以為我跟你似的。”
六條聳聳肩,拿著手機自言自語。
“我給嬌嬌打個電話,醫院肯定也通信號了。”
他跑去院子裡遠程泡妞,周雲輕安安靜靜看書。
幾分鐘後,她朝手機瞥了眼。
會還沒開完?
六條電話一打就是一個小時,聊得手機都快關機了,才依依不舍地掛了電話,回來陪周雲輕去食堂。
下午兩人繼續訓練,吃過晚飯,六條儘職儘責地陪她待到九點多,才披星戴月地下班回家。
少了他那張聒噪的嘴,屋裡頓時變得很安靜。
周雲輕已洗漱完畢,換了睡衣,準備早點睡,明天是星期一,要去幼兒園上課。
然而在床上躺了半天,她依然精神抖擻,半點睡意都沒有。
她忍不住爬起來下樓倒水,路過茶幾旁邊時,視線落在手機上。
一天了,仍然安安靜靜的,難道通話功能壞了?
她坐下來,打了個電話給六條,不等他說話,便飛快地吩咐:
“我現在掛電話,你再打給我,馬上打。”
說完就掛了電話。
叮鈴鈴——
刺耳的鈴聲響起,她按下接聽,對方無語極了。
“那份計劃我真的不是故意逗你玩,我按照康複手冊上的建議認認真真做的,你也不要半夜裡拿我尋開心好不好?”
“誰拿你尋開心了,我找你有正事。”
“什麼正事?”
“睡覺彆尿床。”
“……”
她再次掛斷電話,看著手機沉思。
通話功能沒問題,會也不可能開一天一夜。
是助理忘記跟他說了?還是……
算了,隨便他。
周雲輕心煩意亂,心想這破手機有還不如沒有,往坐墊底下一塞,強行忘記它的存在,上樓睡覺去。
翌日早上六條掛著兩個黑眼圈來接她上班,發現她同樣眼圈烏黑。
“晚上尿床了?”
他幸災樂禍。
周雲輕麵無表情地戴上墨鏡。
“看來你是不想說話了。”
自己能整天當人靠得是她的幫助,否則一天頂多變個五分鐘。
六條乖乖閉嘴,和她一起吃了早餐,送到學校,約好晚上再來接她。
周雲輕坐在辦公室,思索今天的課程。
給小狗們上課其實很輕鬆,基地裡對他們的要求不高,隻要成年後會簡單算數,看得懂文字就行。
但周雲輕既然做了這份職業,就想多教一些。
並且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發現狗子們的智商比她想象中高不少,學習能力也不錯。
想想也是,狗是從狼馴化而來。
狼在野外要集體生活,要合作狩獵,要養育下一代,怎麼可能笨。
她將今天的課程“帶小朋友玩捉迷藏”劃掉,改成自己想做的內容。
鈴聲響起,上課了。
周雲輕走進色彩繽紛的教室,狗崽子們衝她歡快地叫起來。
數量不算多,隻有二十多條,其中有兩位能變成人,坐在她旁邊充當翻譯。
周雲輕拍拍手掌,示意大家安靜,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出四個字——我的理想。
“小朋友們,你們長大以後,想變成什麼樣的……什麼樣的狗呢?”
“汪汪汪!汪汪汪!”
一條活潑健壯的拉布拉多迫不及待叫了起來。
身邊胖乎乎的小男孩翻譯:“他想變成一條大藏獒,這樣誰都打不過他了。”
“呃……這是一個很有趣的想法。”
小狗們一個接一個的發言。
“我想變成一朵花,紅色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