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安寂,走廊幽昧傾瀉而下,照亮著門口這一片區域。
陸時蓁對於許拾月的到來完全沒有預料,意外之中還夾著些說不上來的感覺。
麵對著許拾月的疑問,陸時蓁忙搖了搖頭:“沒有。”
緊接著就對自己剛才的故意拖延找補解釋道:“就是腿磕破了,走得慢了些。”
許拾月略點了下頭,根本沒有想要計較陸時蓁遲了很久才給自己開門的這件事,徑直將手裡的東西遞到了陸時蓁跟前:“這藥膏對傷口恢複跟祛疤都很有效果,你可以試一試。”
白色的藥膏被交接到對麵人的手裡,兩人的手指短暫的接觸了一秒。
微涼蹭過陸時蓁的手指間,眼中的意外跟訝異這才變得真實了起來。
許拾月竟然真的來給她送藥。
想到剛才秦文回複孫姨,表示手頭暫時也沒有這樣有效果的藥膏,陸時蓁不由得問道:“這種東西很難得吧?”
“羅寂拿給我的。”許拾月不然,她知道陸時蓁知道羅寂的存在,說的也坦然。
而後她頓了一下,又接著反問道:“而且你不是很喜歡你的腿嗎?”
許拾月這話說的很平靜,像是在形容一件很不起眼的小事。
陸時蓁卻聽得老臉一紅,不由得又想起了昨天她拉著許拾月非要讓人家摸自己腿的事情。
一時間她不知道自己是該為許拾月記得自己在意什麼而感到欣喜,還是為社死場麵被人家記住了而找個地縫鑽進去。
訥訥的,陸時蓁點了下頭:“……謝謝你啊。”
“不用。”許拾月淡淡的搖了下頭。
當初羅寂害怕她在這個地方受傷,偷偷給她藏在植物兄弟的花盆下麵,陸續塞了好幾隻。
被壓得結實的尾端印著保質日期,許拾月摩挲著讀取著那個距離過期還要很久的數字,猶豫了一下,還是給陸時蓁送了去。
也不為著什麼。
可能就是覺得藥就該在使用中消逝乾淨,而不是徒留過期。
這麼想著許拾月便要轉身離開。
卻不想被陸時蓁喊住了:“許拾月。”
“還有什麼事嗎?”許拾月頓了下步子。
“你把藥給我了,你自己有上藥嗎?”陸時蓁問道。
她當然還記得自己是跟許拾月一起從樓梯上摔下來的,也記得許拾月手臂上的傷痕。
沒有人會喜歡自己的肌膚上留下什麼疤痕,她不希望,推己及人,許拾月又想要嗎?
“上了。”許拾月答道,聲音有些淡。
她的眼睛隻能看到模糊的輪廓,傷痕隻能憑感覺摸索。
上藥對她來說不是那麼一件容易事,乾脆就沒有去弄。
許拾月知道她可以讓傭人幫忙,反正現在有陸時蓁壓著,家裡的傭人不敢像過去那樣對自己。
可是她並不想因為自己看不見這件事引來彆人的可憐。她不喜歡,甚至可以說厭惡旁人在麵對自己時露出的那種隱約的憐憫。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
不過是傷口會好的慢點,疤痕淡的也會慢點罷了。
反正也沒人真能察覺到,糊弄過去就算了。
許拾月如是想著,卻聽到耳邊傳來一聲輕哼:“騙人。”
陸時蓁摸著手裡沒有開封的藥膏,一下就聯想到許拾月的眼睛,腦子難得靈光:“你看不見,要想上藥得找家裡的傭人,家裡的傭人要是知道你有這樣好的東西早就搶來給我了。”
少女的話說的又快又利落,滿是無懈可擊的推理。
許拾月聽著不由得頓了一下。
其實很多事情不是不看不出來察覺不到,而在於是不是願意去計較。
而陸時蓁正是那個計較的人。
偏偏陸時蓁是那個計較的人。
一種說不上來的情緒蔓延在許拾月的心中,陌生的,讓人看不清楚。
她就這樣輕抿著唇瓣,遲遲沒有回應陸時蓁的推理。
而陸時蓁也沒有等她的回複,主動道:“那個,你要是不嫌棄,進來我給你上藥怎麼樣?”
“你給了我藥膏,我就給上藥,咱倆誰都不欠誰的。”
沒有居高臨下的憐憫,也沒有獨斷專橫的強勢。
許拾月就這樣看著那支在視線中被晃動的藥膏,難得在這人聽起來有些丁是丁卯是卯的語氣中,她聽出了商量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