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蓁聽到沈橙這麼說,不由得怔了一下:“啊?”
沈橙見陸時蓁這個反應,也是疑惑:“陸小姐剛剛不是說沒問題嗎?”
陸時蓁這才意識到剛才沈橙那句話是在問自己能不能負責以後給許拾月上藥。
而自己以為她是問自己對許拾月要求下周開始治療有沒有問題。
救命,她就是走了一小會兒神,怎麼就給自己攬下了這麼大一個任務。
給許拾月上藥,做好了不一定會有加分,做不好一定會被扣分。
她剛加了999,難道又要被扣掉不成?
陸時蓁心比苦瓜還苦。
她就這樣看著沈橙滿臉疑惑,笑了一下,緩和找補道:“啊……我就是沒想到現在就要開始了。”
“是啊。”沈橙點了點頭。
她知道陸時蓁對許拾月上心,覺得她對這件肯定不會推辭,也就絲毫沒聽出她聲音裡牽強。
她就這樣一邊將密封好藥膏打開,一邊道:“現在是下午六點,明早起床就可以取下來了,不耽誤你們明天出行。”
醇厚濃鬱中藥在房間飄散開來,瞬間就平衡了陸時蓁心頭苦澀。
她本來也不是什麼悲觀消極人,既然接了任務就一定會好好完成,點了點頭便走到了沈橙所在桌子旁。
被流水衝刷過手又過了一遍消毒濕巾,陸時蓁就這樣一邊擦著手,一邊跟著沈橙學習上藥。
那板正木片略過藥膏均勻塗抹在剛取出來醫療紗布上,濃稠深綠色很快就鋪滿了這一小塊。
“這個藥膏你要記住,千萬不可以用手還有其他東西碰,碰到就汙染了。”沈橙叮囑著,將手裡木片遞給了陸時蓁,“這一片你來塗。”
“哦。”
聽著剛剛沈橙這句話,陸時蓁連接過木片來都格外小心。
她太知道藥對於病人重要性了,動作都是小心翼翼。
可能也是在原世界醫院待久了,陸時蓁有了不少經驗。沈橙在一旁看著她塗抹藥膏,很是滿意:“沒想到陸小姐這麼心細,我帶學生得有好些個比不上你。”
“沈醫生說笑了。”陸時蓁有些不好意思,說著就放下了手裡工具。
診療室中響著兩個人對話,許拾月端坐在椅子上安靜聽著陸時蓁收斂笑聲。
答應沈橙治療方案,答應由陸時蓁以後負責給自己上藥,都不是她一時衝動。
嫉妒也好,時間不等人也罷。
那天晚上,許拾月手伏在倒數第二本經濟學盲文教材上很久,像是本就乾燥柴火被人丟了一點火星,騰地一下就燒了起來,那種想要自己眼睛好起來**愈發濃烈。
藥敷這種事情需要很仔細,也需要減少多道手,有人害自己機會。
在這個家她能完全信任人,也隻有陸時蓁了。
所以她才選擇陸時蓁。
絕無他想。
許拾月在心中默然說著,忽就感覺到有陰影落在了她視線。
沈橙端著放著藥膏托盤走到了她麵前,輕聲道:“許小姐,接下來要上藥了。”
許拾月不動聲色收回了自己思緒,點頭道:“好。”
縈繞在房間裡藥氣慢慢集聚在了那一方小小紗布上,濃鬱落在許拾月鼻尖。
她感覺到有隻陌生手貼在自己鼻梁,緊接著那泛著涼意藥膏便覆在了她眼上。
許拾月知道這是她在進行治療,心態分外平靜。
“然後這樣放在許小姐眼上,最好要覆蓋住她整個眼廓。”沈橙將一塊藥膏敷在許拾月右眼,側身對陸時蓁講道。
陸時蓁也點點頭,將藥敷從托盤中拿了出來,小心翼翼給許拾月左眼敷上。
她動作比沈橙要生疏,卻更加輕柔,小指側同樣落在了許拾月鼻尖。
熟悉溫熱倏然就在許拾月肌膚上蔓延開,似有若無&#30340
;移動來回略過,心跳節奏慢慢變得有些微妙。
藥敷貼好,沈橙又對陸時蓁道:“為了避光,紗布最好要多纏幾圈。”
這次沈橙沒有上手打樣,而是直接讓陸時蓁自己去做。
光透過濃綠色紗布將許拾月視線塗上了層虛幻顏色,她就這樣端坐著,注意到視線中有一道影子距離自己越來越近。
而後她就感受到有手指略過自己耳側。
那彆在後麵發絲被小心翼翼散了下來,就這樣垂散在她肩上。
是陸時蓁在幫自己梳下彆在耳側頭發。
紗布壓住墊著長發耳朵,久而久之會隱隱發疼。
許拾月在住院那段時間體會過,也算不上多折磨,就是不太舒服。
一般來說,很難有人會顧慮到這種過於細節事情。
可偏偏陸時蓁注意到了。
沒有人開口提醒她。
也沒有人伸手打斷示意她。
緋紅玫瑰浮在藥氣之上,將那份苦澀混上了一點鮮豔香氣。
那種隨著心跳變化微妙慢慢在許拾月心腔蔓延開來,緊接著曾略過她鼻尖指側就變成了指尖。
紗布之間交疊摩擦聲音細微不易察覺,黑暗逐漸籠罩住了許拾月。
許是因為視覺徹底缺失,觸覺就這樣被放大了開來,陸時蓁手指隨著紗布纏繞略過她鼻尖、臉側,柔軟指腹落下都是熟悉溫熱。
不知道從那一秒開始,許拾月呼吸慢了下來。
發絲像是大提琴弦,一根一根被陸時蓁撥動著,輕顫略過頭皮,在許拾月腦海中連成一曲不好形容曲調。
在纏了第五圈後,陸時蓁看到沈橙示意自己可以收尾了。
她動作利落將紗布塞好彆住,詢問道:“有沒有感覺不舒服?太緊或者太鬆?”
少女聲音難得溫和,許拾月輕搖了下頭。
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將自己心裡這些看不清楚雜念全部擯去。
“有任何地方不舒服都及時要說。”沈橙叮囑道,“我手機二十四小時都開機。”
“好。”許拾月輕聲答道,黑暗世界裡有些過分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