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說,時間很能消磨一個人對一座城市的印象。
五年了,按道理說s市對定居首都常年四處遊玩的陸時蓁來說已經很陌生了。
可當她聽到曉寧說出還是這座城市的名字,還是在第一時間停頓了一下。
如果說還有什麼能夠橫亙在時間流逝之間,那隻有刻意。
這些年,陸時蓁有意無意的都在回避自己去s市的可能。
s市對她來說,除了充滿了未知的風險,還有一點就是……她並不想看到的一些人或事。
肢體眼神上回避像是不被人注意的刀子,一下一下的刻在骨骼上,成了烙印。
不是阻止了時間流逝的消磨,而是因為印記太過深刻,時間的流逝難以磨滅。
曉寧看到陸時蓁這個反應,不由得試探著問道:“十六老師,您是不是對s市有什麼心結啊?”
陸時蓁聞言微斂了下眼神,抬頭笑道:“怎麼這麼說?”
“就是感覺啊。”曉寧答道。
她是陸時蓁的第一個助理,跟她也算有些熟了,說話也就沒有那麼遮掩:“上次我們說要去s市出差,或者有時候提起一些s市的話題您都不是那麼熱衷參與。”
陸時蓁聽到曉寧這話,不由得又一次頓了一下。
也說不上來被人看透是一種是怎樣的心情反應,陸時蓁隻覺得自己的心驀地有一秒落下,接著她便彎了彎眼睛,半開玩笑的笑著承認道:“原來我表現的這麼明顯啊。”
“是啊。”曉寧誠實的點了點頭,又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接著問道:“所以這次您還是不去s市了,是嗎?”
小姑娘的聲音裡滿是遺憾,撫摸湫湫的手塌了下來。
她清楚這種心結也不是一時半會可以消去的,她也沒有資格讓陸時蓁頂著心結去參加簽售會。
隻是還不等她將遺憾蔓延到工作群裡,耳邊就傳來一聲點頭的肯定:“去吧。”
陸時蓁已經取下了水煮肉片外包裝上的保鮮膜,密封蓋被掰開的聲音同她的聲音一起響起,聽起來都是那樣的清脆:“都是些過去的事情了,想來也沒什麼事了。”
“真的!”曉寧頓時大喜,眼睛都亮了,“太好了,我現在就跟他們說,讓他們布置下去,海報可以印刷啦!”
小姑娘說著就把懷裡抱著的湫湫放到了地上,一邊大步往外走,一邊跟陸時蓁揮手道:“那我走啦,十六老師,咱們晚餐見!”
陸時蓁看著這個越走越遠的風風火火的小姑娘,不由得被她感染了幾分,笑著也跟她揮了揮手:“晚餐見。”
沉重的門被打開又被關上,方才還寫滿了對話的房間安靜了下來。
湫湫靈巧的從地上跳上桌,一雙貓貓眼圓圓的注視著陸時蓁:“宿主,你真的決定了?”
“決定了。”陸時蓁點點頭,聲音篤定。
白瓷的筷子被翻攪著染上了辣椒的紅湯,成堆的豆芽被靈巧的蓋在了鋪滿表麵的肉。
陸時蓁動作很是輕鬆,語氣也相差無幾:“去一趟就去一趟唄,都過去這麼些年了,可能也沒事兒了吧。她該發泄的都發泄出來了,怎麼可能還對我念念不忘。”
“應該是耿耿於懷。”湫湫叼了跟澱粉腸,含含糊糊的更正道。
“是啊。”陸時蓁聽著,似有所想的垂了下眸子,“耿耿於懷。”
她就這樣輕聲重複著湫湫的話,仿佛是在更正剛才自己的錯誤。
又像是在更正錯誤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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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略過天空,在湛藍的天空拉出一條長長而筆直的線。
春日裡的天氣總是這麼好,連陽光都是這樣的滿是生機,陸時蓁拉著行李箱從機場走出來,就被這熱烈的日光撲了個滿懷。
b市的簽售會在昨天順利結束,陸時蓁這些年出門旅行探險獨來獨往慣了,就像往常一樣,先大部隊一步來了s市。
陸時蓁還記得自己上次來這裡,是坐飛機場去往東北。
那個時候還是冬天,出機場的花壇裡鋪滿了白色的雪,這次她拉著行李箱走出來,卻看了滿目的鮮花,鬱金香折射著溫柔的顏色,在風中微微搖晃。
溫和的春風吹拂起裙擺,鋪滿日光的布料掃過陸時蓁的小腿。
感慨好像總容易在感覺到熟悉的東西變化時產生,不安也是。
這種感覺跟過去去不同城市甚至國家旅遊完全不一樣。
陸時蓁就這樣看著不遠處在她記憶上拔地而起的高樓,一時間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對這個地方說是陌生,卻又算不上不上多麼的陌生,說是熟悉,卻也沒有熟悉得那麼徹底。
陸時蓁握了握手裡的行李箱,猶然生出幾分猶豫,眼瞳中寫滿了近鄉情怯。
五年了這個地方的變化說不上來的大,也不知道這個地方有沒有將她拋棄。
“我們s市有很多好玩的地方,附贈您一本旅遊手冊,祝您入住愉快。”陸時蓁在酒店辦理好入住,前台服務員就遞給了她一本旅遊手冊。
陸時蓁對這個城市值得玩的地方比手冊要了解,隻是就在她要婉拒前台服務員的時候,嘴邊的話卻變成了一句:“好,謝謝。”
她差點都忘了。
她不是s市的人,她是來這個城市遊玩出差的客人。
雖然她還叫陸時蓁,這個世界叫這個名字的人也有不下十個。
而屬於這個城市的陸時蓁,早就在五年前的那場大火死掉了,還被人挫骨揚灰,連個墳頭好像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