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上那條殷紅依舊,沒有暗沉,沒有斑駁的手鏈,第一次對男女間懵懂產生的那種叫做愛情的東西起了疑心。
為什麼他可以一邊純粹地喜歡著她,一邊這樣毫無負擔地逼她做她最不願意去做的事?
反過來想想,這條手鏈還紅著,證明她也還喜歡著他,但她也同樣做出了欺騙他離開他的舉動。
所以說,在個人意願麵前,感情算不得什麼,是嗎?
她看著他手裡的鮫綃衣裙,明白如果自己不脫下羽衣,他也許永遠都不會鬆懈對她的看守。他為了找他娘親能堅持一千年,那麼為了看守她而堅持一百年,於他而言,應該也並非難事。
她伸手接過他手中的衣裙,轉身回到木屋中,關上房門的刹那眼眶就濕了,視線模糊,前所未有的委屈和難受。
她倔強地抬手擦一下眼角,動作生疏地脫下身上的羽衣,換上又涼又滑輕若無物的鮫綃,摸索著將衣帶係好。檢視自己,明明穿戴整齊了,可心中依然有種裸著一樣的惶恐感。
羽衣的觸感是絨絨暖暖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很熨帖,這鮫綃卻是滑溜溜輕飄飄的,真的讓她很不適應很沒安全感。
可是為了將來的逃跑計劃,她不得不暫時忍耐。
她將脫下來的羽衣仔細疊好,打開門走了出去。
玄度循聲看來,微微愣怔。
脫下羽衣的她,果然褪去了玄金色的沉重,綺麗的鮫綃襯著她潤白的肌膚,雅潔的珍珠欲與她瑩輝的眼眸相媲美,毫無意外地敗下陣來。
她像雲端的弦月一樣盈盈動人。
她走到玄度跟前,抬起臉來,眼尾一抹薄紅,將羽衣遞給他,眼波楚楚道:“你一定要收好了,萬一弄丟了,我就不活了。”
玄度接過她的羽衣,也沒做什麼動作,那羽衣就消失在他掌心。
他後知後覺地發現了朝曦的委屈,有些無措道:“你彆擔心,絕對不會弄丟的。待到百年後,我便將它還給你。”
朝曦沒吭聲,將頭一低,道:“我去外頭走走。”剛要離開,不周一陣風刮來,見了朝曦笑道:“哎呀,我的小徒兒穿上鮫綃真好看,就是這靴子好像與裙子有些不配。對了,因為我出手大方,鮫人族還送了絲履給我,差點忘了,還有發帶。”他拿出一雙與裙子同樣質地的絲履和一條發帶,遞給朝曦道:“換上試試。”
朝曦在凳子上坐下,脫下紅色的靴子,換上那可以根據足型變化大小的絲履。
不周讚道:“果然這樣看著順眼多了。”
朝曦轉頭看到放在桌上的發帶,就有些無從下手了。
神鳥族的頭發都是羽毛化成的,尋常並不容易淩亂,而且神鳥與人形切換一下,什麼發型都會再次變成披頭散發。黑山穀條件有限,族烏們大多常年披散著頭發,即便有束起來的,也不過是用草繩粗粗一綁,不影響勞作即可,沒有過多的花樣。隻有心靈手巧的小花,她不僅會用草編各種袋子和小動物,她還會編頭發。小花給她編過一個非常好看的發型,因為這個發型她一個月沒有變烏鴉,後來哥哥催著要檢查羽毛才變了烏鴉,還偷偷難過了半天。為什麼隻難過半天呢?因為半天後小花又重新給她編了美美的發型。
想起小花便又想起了金烏族的苦難,對比眼下她歲月靜好的處境,強烈的負罪感油然而生。
內心煎熬中感覺頭發被人輕輕撩動,她愕然轉頭,發現是玄度站在她身後。
見她望過來,他道:“小時候我幫我娘親梳過頭,依稀還記得如何整理頭發,我幫你紮吧。”
若是無牽無掛,與他在一起,應該會很快樂吧?
“謝謝殿下。”朝曦收回目光回過頭去,見不周正笑眯眯一臉慈祥地看著他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