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嘉很快就知道了,為何林清璿討厭衛嫿,因為她們夜晚的時候躺在了一張床榻上,說起了悄悄話。
晚飯之後,林清玨提出與衛嫿好久不見要抵足而眠,那林清璿就拉著林清嘉說是要徹夜長談。
萬氏輕笑著說道:“去吧去吧。”
老夫人是個愛熱鬨的,對姐妹的親近也是樂見其成。
林蒹則是看了一眼衛嫿,對著她微微頷首。
林清嘉又到了下午來過的林清璿的小院。
夜晚的時候瞧不清小院的景,隻有通透的琉璃水晶燈裡的燈火跳躍,燃亮了一小方的空地,前方的長廊燈光還未暗下,就懸著另一盞燈,一盞燈接著另一盞燈,曲折的長廊被照的亮堂堂的,像是白晝,又有著白晝所沒有的昏與明相割的美感。燭光的起伏不定,好似那浪濤一般,風起時候上漲與下落交替,帶著風的韻律。
林清璿對於姐妹同在一床這事是新鮮的。
洗漱之後,林清嘉的身上都帶著淡白蘭的香氣,這是林清璿愛的味道,兩人身上沾染的味道一樣,好像真的是一母同胞似的。
林清璿的目光也好似明珠一般閃爍著光芒。
躺在床上,自然要聊些什麼。
一開始說得就是性子看上去不大好的林蒹。
“姑母的性子以前不是這樣的。”林清璿有些感慨說道,“當時與姑父兩人可好了,蜜裡調油似的。兩人吟詩作對,賞月弄花,說不出的自在。”林清璿麵上一紅,輕輕說道,“說句不怕羞的,她曾經與姑父過得日子,正是我今後想要過得呢。”她也就敢同林清嘉說一說,若是同彆人說了,怕彆人覺得她不知羞。
林清嘉靜靜聽著林清璿的話,“如果要是姑母生的出兒子就好了。”
林清璿輕歎一聲,總覺得如果要是生下兒子,兩人還是過著神仙一樣的日子。
“那也是不成的。”林清嘉的聲音清冷,像是夜色之中擊罄石之聲,帶著流瀉在罄石上月的冷意。
“為什麼?”林清璿一愣,顯然沒有想到林清嘉會這般說。
林清嘉說道:“因為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姑母嫁得是衛家長子。既然是嫡長子,衛家人還指望他出仕,怎會願意他沉溺於兒女情長之中?”歎息一聲,輕輕說道,“當初選中姑母,也是看重了林家的教養不是?”
“可是,兩人論詩作畫,縱情山水之中,也是美談不是嗎?”
林清嘉笑了笑,“要是兩人做出了傳世之作,在後世許是美談,在宗婦的眼中恐怕也不是,更何況……都是閨閣之詩,哪裡有什麼讓人驚豔之作呢?姑父既然是衛家的嫡長子,衛家是簪纓之家,姑父的書讀得好,人情達練,自然是希望他出仕的,躲在小樓成一統,怎會讓衛家人不心急?你想一想,若是大堂哥娶了這樣一個嫂嫂,伯母會怎樣想?”
林清璿從未想過這一層,隻是羨慕曾經的姑母與姑父的生活,細細品味林清嘉的話,隻覺得她的話切中要害。低低說道:“我要是有這樣的嫂嫂,我娘……恐怕是不依的。”說到了最後,聲音裡帶著怔忪,今日裡與林清嘉的話讓她過去所想之事一下坍塌。
林清嘉摟住了林清璿,摸了摸她柔軟的發絲,“所以我才說姑母一開始就做得不對,姑父一開始許是也覺得這樣的小日子過得不錯,如今肯定不會這樣覺得。”
林清璿不由得看著林清嘉,見著她彎起唇角,繼續說道,“閒散度日看上去好,可是手中無錢財處處受人製約,如今為官,家人心中歡喜,為了他的仕途,自然願意出錢財打點一二。另外就是,既然是一方父母官,旁人總有求著他的時候,手有權利的感覺與一介白身,到底是不同的。許是少數人不喜歡,更愛悠然隱居,姑父顯然不是這樣的人。”
林清璿抱著被子在床榻上打了一個滾,軟軟說道:“你說的有理。”
說過了林蒹,又說起了衛嫿。
大約是因為白日裡的畫作,晚上又躺在一張床上,林清璿白日裡不願說得話,此時就願意開口,說道,“衛嫿剛來的時候,我與大姐姐相比是更親近她的,我那時候學畫,旁人送了我幾尾錦鯉,讓我畫錦鯉在水中穿梭的情景。我就分了一尾我最喜歡的魚贈與她。”她還記得,那尾小魚是幾條魚裡最活潑跳脫的,金色的背脊線在光下閃閃發亮。
長睫垂下,掩住了眼底一瞬間的黯淡,輕輕說道,“我歡歡喜喜的去探望她,誰知道,在窗邊窺見了她把手伸入到水裡,把小魚撈出來…”林清璿的聲音很低,低到若不是呼吸的重一些就會壓過她的聲音,“…那時候魚還活著,我見著它的尾巴一甩一甩的。我身上發抖,想要衝進去,我娘正好過來,喊了我……”
“後來就是她哭了,姐姐安慰她,說是不要為魚死了難過,再賠我一條。我怎會依?明明是她弄死的。”
林清嘉一瞬間手腳冰涼,衛嫿曾經死過一個女兒,當時衛嫿在她的麵前用手捂死了她的孩子,卻跪在魏邵和的麵前,口口聲聲說著不怨林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