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沒什麼反應還是反應過大反而沒什麼表現,他隻覺得可笑。
但隨之而來的就是從心底某個角落湧出來的憤怒。
非常不爽。
那個用著伏黑甚爾身體的人,還有那個侮辱彆人屍體的詛咒師,麵前的所有人,還有禪院家,以及咒術界禦三家的所有人。
原來隻要是禦三家的人,不管有沒有被斷絕關係,在死之後都沒有辦法決定自己的去處。
就連生前那麼厲害的伏黑甚爾也是一樣,死後仍舊被禪院家把控,甚至連自己的骨灰都守不住。
或許是想到了自己原本的結局,又或者是代替彆人的憤怒,月野宙不清楚,他隻覺得這些人……惡心得要命。
一個都彆想好過。
“禪院甚爾同樣是天與咒縛,但他比你強得多,所以——”尾神婆婆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不想被打死還是現在投降比較好。”
“不,我怎麼會投降呢。”月野宙突然笑了起來,格外燦爛,甚至比窗外的陽光還要耀眼。
本就喜歡年輕帥哥的尾神婆婆在看到月野宙這一笑時還有點被蠱惑的恍惚,甚至有一種要不就這麼放過他的衝動,可隨後,對方說出的話卻讓她的笑容狠狠停滯在臉上,那張布滿老褶子的臉保持著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糾結狀態,看上去可笑極了。
月野宙的聲音還挺輕巧,聽起來甜甜的,像橘子糖似的:“都等著吧,我要把你們一個不落的全宰了。”
嗯?
還沒等尾神婆婆反應過來,他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禪院甚爾身邊,也幾乎是同時,禪院甚爾擋在了尾神婆婆的身前,呈現一種保護的態度。
哪怕月野宙明白現在的伏黑甚爾並不是那個伏黑甚爾,可他看到這一幕,還是怒不打一處來。
不應該站在對立麵的。
不應該——
砰!!!
一大一小兩個拳頭碰撞,大的那個有著健康的蜜色皮膚,骨節分明,布滿了細小傷痕,另一隻略小一圈的手卻白皙細嫩,比女孩子的手略大一圈,卻完全不容小覷。
雖然伏黑甚爾也被陣法束縛,實力隻能發揮三分之一,但兩個隻能發揮出三分之一實力的天與咒縛碰撞時發出的爆炸和衝擊力也足以讓頂樓抖了三抖,就連被保護著的尾神婆婆也在這一次的劇烈抖動之後狼狽地摔了一下。
兩方力度相當,彼此抵消,各自後退了幾步,腳下用力,將平整的大理石地板擠開,又在下一秒再次和對方碰撞。
拳拳到肉。
兩個人似乎在此刻摒棄了一切外界因素,將所有的注意力和心神都放在了對方身上。
以最純粹的肉/體力量對抗,足夠酣暢淋漓,卻也足夠凶險。
其實東京鐵塔頂樓的觀景台並不算大,可現在,那些詛咒師們卻都靠在了最邊上,生怕中央的打鬥波及他們。
他們幾乎捕捉不到兩個人的身影,眼睛能夠看到的隻有兩個人的殘影,甚至是拳頭撕裂空氣的爆破聲,以及所過之處都被破壞的狼藉,稍有躲閃不及,就會被風刃劃破身體,流出鮮血。
要知道,他們兩個天與咒縛都被限製,隻能發揮出三分之一的實力。
那個月野宙——
強得可怕!
他們總算明白為什麼禦三家如此執著地要月野宙了。
尾神婆婆和栗阪對視一眼,趁著沒有人注意,悄悄地後退,想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趁這個機會離開這裡,讓打上頭的兩個人將觀景台上的其他咒術師全部解決掉,他們好坐收漁翁之利。
可情況真的如他們所想嗎?
並不是的。
沒人想留在這裡挨打,他們都知道留在這裡有可能會死,當然要離開這裡。
有伏黑甚爾在這裡纏著月野宙,等兩個人消耗得差不多就能上來補刀抓人了。
月野宙抿著唇,臉上遊刃有餘的表情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以及旁人從未見過的偏執。
他自複活後許久沒有這麼酣暢淋漓地打架了。
其實他明白,自己現在不應該跟伏黑甚爾糾纏,應該先去解除陣法,護送人質下樓,輔助爆處組將炸/彈拆掉。
等人都出去之後,就算是東京鐵塔被炸掉都和他沒什麼關係。
可是那是伏黑甚爾啊。
眼神空洞卻依舊能夠憑借身體本能和他打得平分秋色的伏黑甚爾很強,可月野宙卻並不覺得這種時候,這種場合和他分個勝負有什麼必要。
就算是真的要打,真的要輸給伏黑甚爾,也應該是在兩個人神誌清醒的情況下比。
到那個時候,月野宙就算是死掉也無所謂。
但現在不行。
這個家夥——
月野宙眼神冷厲,明明不久之前還在糾結猶豫,可現在卻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
這不是伏黑甚爾。
不過是被附身的身體
要麼殺掉“伏黑甚爾”,要麼殺死那個老婆子。
月野宙利用一觸即分的反作用力,在空中調整身體平穩的空檔時捕捉到了尾神婆婆和栗阪的身影,還有其他想要離開觀景台的咒術師。
月野宙突然開口道:“你們要去哪裡?”
他們不能離開觀景台。
滿打滿算,從那些人質離開到現在也不過是過去了十來分鐘而已,樓又這麼高,他們沒辦法從電梯下去,那就隻能從消防通道往下麵跑,怎麼可能跑到樓下安全的地方。
更何況還有爆處組的人。
自己不能讓他們下去,誰知道這些詛咒師在樓上受了氣會不會拿普通人撒氣?
月野宙不可能跟他們賭。
但伏黑甚爾纏得太緊了,又被控製著主動保護尾神婆婆,月野宙一時間竟然無法突破他的防線。
那就沒辦法了。
要想招架伏黑甚爾的攻擊,那就要全心全意地和他打,可要是分神去抓尾神婆婆的話——
隻能拚著自己受傷。
月野宙眼神暗了片刻,隨後恢複清明,他也沒有掩飾自己的計策,繼續對伏黑甚爾發起進攻,甚至計算好了角度,讓自己可以被甩到門口去。
而當兩人肢體接觸的那一瞬間,原本動作流暢的伏黑甚爾卻不知為何出現了一絲空檔。
安裝好了齒輪的機器卡頓故障,儘管隻是幾乎捕捉不到的0.1秒,可這在月野宙眼裡卻無比明顯。
機會!
月野宙立刻改變了原本拚著受傷的計策,決定利用這絲空檔打敗伏黑甚爾。
“哈?”一聲輕響,月野宙聽到這一聲熟悉的感歎,身體微不可察的一頓,雖立刻反應過來收回拳頭,取而代之的是威力更加恐怖的腿鞭,這一擊腿鞭甚至可以直接將高樓的承重柱淩空抽斷,如果抽在人身上,人能直接被抽成兩截。
可是月野宙的腿卻像是抽到了一座無法撼動的山嶽一般,動彈不得,而讓他動彈不得的則是一隻手。
那一隻手緊緊地箍住了月野宙的腳腕。
伏黑甚爾的手很大,指腹和手心布滿老繭,那是多年用咒具戰鬥留下來的痕跡,而現在那隻手竟然握住了月野宙的腳踝,鐵鉗一般死死箍住,他用力向內一扯,右腳勾起,將月野宙站在地上維持平衡的那條腿勾倒。
月野宙天旋地轉,眼前的視角從伏黑甚爾的臉變成了地麵。
月野宙重重地摔在地上,但月野宙卻感覺得到,自己雖然摔倒,但把自己按在地上的人卻並沒有傷害自己的意思,如果是之前和自己打的伏黑甚爾會趁著這個機會把自己脖子扭斷,而現在的伏黑甚爾卻隻是單純地把他摔在了地上。
“你的小習慣還是一點都沒改,戰鬥的時候還分心,爛到家了。”伏黑甚爾的聲音響起,兩人的腿交纏,用月野宙熟悉的格鬥技把他按在了地上。
以前和伏黑甚爾訓練的時候他總是用這一招把月野宙按在地上暴打,美其名曰用身體記住不要留小動作。
他和伏黑甚爾的相處之中從未有過肉麻的語言和動作,反而是訓練時被打得遍體鱗傷和吵架更多一點,而現在這種熟悉的疼痛反而讓月野宙的眼眶不自覺地紅了。
“鬆開我!”月野宙終於開口,“痛死了!”
“唷!”伏黑甚爾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話似的伸手掐著月野宙的下巴讓他轉過頭來,卻看到了月野宙那有點泛紅的眼眶。
“疼哭了?”伏黑甚爾興致突然起來了。
月野宙暴怒:“滾啊!”
反而是那些差點要走出門的詛咒師們見月野宙被按在了地上,明顯已經被製服時收回了離開的腳步。
“孫兒,做得不錯。”尾神婆婆最為得意,“帶著月野宙走吧,禦三家的五千萬——”
“禦三家?”伏黑甚爾重複了一遍。
“嗯?”尾神婆婆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隻見伏黑甚爾鬆開了月野宙,從半跪在一邊變成站立姿勢。
而能夠被他操控的“孫子”也不再聽從她的話。
“靈魂”被“肉/體”打敗
現在占據這個身體的,是伏黑甚爾本尊。
“你!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壓得過‘靈魂’?!”尾神婆婆不敢置信。
回答她的,卻是伏黑甚爾從月野宙手中搶過的短刀。
噗呲
伏黑甚爾可從不像月野宙那麼好說話。
在聽到禦三家這個詞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些惱火了,在看到現場的慘狀時他仿佛明白了什麼。
月野宙被禦三家算計了,而這些詛咒師就是禦三家雇來的打手。
月野宙不是那種挨打還會一直硬挺著的性格,那就是有什麼絆住了他的腳,讓他不得不留在這裡。
伏黑甚爾眯起眼睛。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要宰了這些家夥。
栗阪腰間彆著的陣眼之一被打碎,他能感覺到自己身體的束縛又被鬆開了三分之一。
甚至是……故意研究出針對天與咒縛的陣法?
不是想要殺死,而是活捉。
短短一瞬就推理出了這麼多東西的伏黑甚爾神情更是不屑。
這些無法殺死月野宙,也抓不到月野宙,但他憤怒的本身除了禦三家,還有月野宙被暗算這件事。
彆的不說,其他的都死一死吧。
有著【強弱置換】術式的栗阪甚至沒能承受得住伏黑甚爾的一擊,直接超出了承受極限被一刀斃命。
而伏黑甚爾甩掉他的屍體時的樣子甚至比丟垃圾還要隨意。
血洗。
月野宙同樣做得到,隻是剛才有失去意識的伏黑甚爾阻止月野宙動手,不然這些詛咒師一個都活不了,現在伏黑甚爾沒人擋著,哪怕有陣法,他依舊能砍瓜切菜地解決掉所有人。
原本漂亮透徹的觀景台此時早已淪為地獄,月野宙從地上爬了起來,因為劇烈運動鬆開的馬尾也被月野宙索性扯開了。
“這麼多年了一直沒什麼長進。”伏黑甚爾甩乾淨了咒具上的血,隨手把咒具丟還給了月野宙。
“來找你麻煩的就做掉,不合心意地就殺掉,沒必要總是像那個女人教得那樣心慈手軟,人沒救到,自己就死了。”
那個女人是誰?
是伏黑早紀。
在他們還好好地住在一起的時候,伏黑早紀教給月野宙的是守護,是溫柔,是陽光,是善良。
她把月野宙教得很好,成為了所有人都喜歡的人。
伏黑甚爾雖然不屑,卻也從來沒有說過什麼不好。
可現在看來,月野宙學了她教的東西過得可不怎麼好,如果真的好,那月野宙現在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束手束腳。
伏黑甚爾倒是覺得自私一點也不錯。
“現在可不能這麼隨心所欲。”月野宙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輕聲說道:“我現在可是警察哦。”
伏黑甚爾一怔,這才恍然看清月野宙穿的衣服。
警察啊。
伏黑甚爾很久之前就嘲笑過月野宙的願望。
伏黑早紀因為月野宙打架被叫到學校去,回來之後的月野宙就在餐桌上宣布以後要當警察。
【我是強者,那我就要去保護弱者!】
【警察很好啊,這樣我就能光明正大地去保護其他人了吧。】
伏黑甚爾從不覺得強者就要保護弱者這種調調是對的,他更傾向於掌控。
強者掌握弱者的一切,操控弱者的一切,所謂保護,不過是弱者對強者的一種道德綁架,本身就是謬論。
可那個時候的伏黑甚爾隻是嘲笑月野宙這個夢想很傻,卻也沒有阻止過他為這個目標努力,甚至還有點期待。
直到伏黑早紀死了,被溫馨日常腐蝕的靈魂再一次回到了原點。
唯獨月野宙還保持著原本的模樣。
一直到現在。
月野宙他……真的完成了和伏黑早紀的約定,成為一名能夠保護彆人的警察。
所以剛才被這些垃圾們絆住腳不能動手是因為保護那些沒用的普通人嗎?
伏黑甚爾覺得好笑,甚至真的笑出了聲,但他還是說道:“做得還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