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個不講理的人,宛桃隻好道:“我逗你玩的,送,必須送,但是我說的是一張帕子或一個荷包,你隻能選一個。”
“我不管。”阿尋昂著腦袋傲嬌道,“你說了的,我記住了。”
像是怕宛桃反悔,他一溜煙就跑進去了。
剩下宛桃在風中淩亂,一張帕子和一個荷包?這真是要了她的老命了,她沒事為啥要跑出去?為啥要多嘴多舌的?
晚上,阿尋回到房間,確定門窗都關好了,他才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拿出那張粉色的帕子。
看了看,又賭氣地把它扔在床上,氣呼呼道:“真是個不懂事的小丫頭,一點也不知道黏著我,那我也不黏著你了。”
望著燭光愣了一會兒,他又不由自主地瞟了幾眼粉色帕子。
像是安慰自己似的,阿尋自言自語道:“算了,既然你那麼誠心道歉,還送我帕子跟荷包,那我就大人有大量原諒你吧,你繡工那麼差,戴在身上肯定很丟人!”
他把帕子拿過來,又重新揣回兜裡:“算了算了,就算難看我也認了,誰叫你這麼誠心地請求我的原諒,我就大方一點,給你麵子,把它戴在身上吧。”
宛桃不擅長繡活,阿尋是知道的,平時除非不得已,她都不會去碰繡針,如今她居然願意為自己做這麼多東西,阿尋嘴上嫌棄,心裡卻忍不住美滋滋的。
他已經在期待宛桃的荷包了。
不過,宛桃的荷包還沒做出來,孟天澤就又找來了。
因為有墨影發去的暗信,孟天澤沒走啥彎路,徑直地就找到了林大樹的家。
阿尋正在跟宛晨坐在一起吃小饅頭,杜氏做的小饅頭很小巧,蓬鬆又清甜,很合阿尋的口味,也是宛晨最喜歡吃的點心之一。
他們吃著自己的,還盯著對方盤子裡的,都在想方設法把對方的小饅頭騙來。
宛晨提議:“我們來猜拳,贏的人就多拿一個,怎麼樣?”
猜拳是宛桃教給他們的遊戲。
阿尋同意:“行,那你輸了可彆哭鼻子啊。”
本來阿尋胸有成竹的,結果宛晨一連贏了三次,看著自己的小饅頭越來越少,他有些心痛:“那,再來一次?”
這次阿尋總算贏了,他得意地笑:“開始我都是讓你的,你看,這才是我的實力。”
他得意地夾走一個小饅頭。
結果耳邊就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阿尋啊,宛晨才幾歲,你都多大了,也不害臊。”
阿尋猛地轉過頭,孟天澤正站在旁邊,笑眯眯地看著他。
宛晨乖巧地跟他打招呼:“孟爺爺好。”
孟天澤摸摸他的腦袋:“這麼久不見,宛晨長高了不少啊。”
阿尋撲進孟天澤的懷裡。
他跟孟天澤也半年多沒見了,孟天澤身上還帶著戰場上金戈鐵馬的氣息,神情疲憊,飽經風霜。
再厲害,他年紀也大了,幾乎未打過敗仗的孟天澤進來覺得一年不如一年,年少時的熱血也消磨得差不多了,他現在最掛念的就是自己的小孫子。
飯桌上,孟天澤向林大樹跟杜氏敬酒:“阿尋調皮,不聲不響又跑來了,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杜氏很敬重孟天澤,他為了國家在邊境苦寒之地打了一輩子仗,正是因為有這麼偉大的將軍,梁國才能國泰民安。
她道:“孟將軍何出此言,阿尋一點也沒給我們添麻煩,反而還整天要忙著指導宛桃寫字,給宛晨講一些詩詞典故,他願意在我這裡待著,我反倒覺得很開心。將軍若是不嫌棄,以後您要是在外麵奔波,就讓阿尋到這裡來吧,說句托大的話,我是把阿尋看成自己的孩子一樣的。”
這話,杜氏也是斟酌了再三才說的,畢竟孟將軍家世顯赫,如論如何都輪不到自己這樣的小門小戶幫他看著孩子,而且如此,孟將軍也許會覺得自己是想依附他們的權勢。
但阿尋頻頻往這裡跑,也說明他在家裡過得並不好,孟將軍不能時常待在家裡,有心也無力照顧他,在大宅院待過的杜氏知道裡麵有多少陰私,她真是心疼從小獨自在那種環境中長大的阿尋。
孟天澤問阿尋:“你意下如何?”
阿尋趕緊把嘴裡的雞腿咽下去,使勁點頭:“好啊,那就這麼定了!”
孟天澤跟杜氏和林大樹說:“實不相瞞,我之前也想過這件事情,但我心裡覺得這太麻煩你們了,才沒好意思說的。”
阿尋十歲了,他有一定的判斷是非的能力,杜家對他怎麼樣,隻有他自己心裡最清楚。
孟天澤想到這裡也會覺得悲哀,偌大的衛國公府,阿尋卻不願意待在裡麵,兒媳代氏,他訓也訓過了,氣也氣過了,隻是似乎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她打心眼裡沒把阿尋當兒子看。
既然如此,還不如讓阿尋待在一個他真正覺得舒服的環境中。
杜氏笑道:“阿尋是個乖巧的孩子,跟宛桃和宛晨也處得很好,您就放心吧。”
孟天澤這次要在家中待幾個月,臨走之時,他自然要把阿尋帶走。
他讓墨影從商行取了五百兩銀票,跟杜氏道:“以後阿尋還勞煩你們操心了。”
這次沒有秦氏搗亂,杜氏堅決一分錢都沒要,她上回接受了孟天澤的一百兩銀子,心裡已經十分過意不去了:“您上回給我們的銀票,都管阿尋幾十年的飯錢了,這個我們絕對不能收。”
孟天澤堅持:“這不隻是阿尋的飯錢,還有我對你們的謝意。”
阿尋第一次獨自一人跑出來的時候,遇到了林家人,是件多麼幸運的事情,這是一場善緣,再說這些銀子對孟天澤來說猶如九牛一毛。
杜氏更堅持:“上回收了你的銀子已經不像話,這個我們絕對不能再收。”
阿尋拽拽杜氏的袖子:“杜伯母,你就把錢收下吧,要不然我下次過來都不好意思了。”
一老一少輪番地勸,連墨影都扭捏道:“杜夫人,你就收下吧,我以後,能過來蹭蹭飯嗎?”
守著阿尋的時候,他聞到廚房的飯香,啃著自己手裡的饅頭,簡直一把辛酸淚。
實在拒絕不了,杜氏最後隻收下了一百兩,並且義正言辭:“這是我收下你們的最後一筆銀子,以後不要再給了。”
孟天澤也不好再勸,隻能讓墨影把剩下的銀票收起來。他可是戰場上的常勝將軍,想讓杜氏收下銀票,自然有的是辦法。
阿尋要走了,宛桃的帕子才在他的催促之下繡了個開頭。
他跟宛桃道:“那說好了,下回我來的時候,要看到帕子跟荷包。”
宛桃小心翼翼地問:“那你下回啥時候來啊?”
阿尋愣了一下,上回隔了一年,這次,他也不知道。
想著還有好久不能見到宛桃,他心裡就空落落的,歎氣:“不管多久,你都要好好繡,我……”
“我會想你的。”說完這句話,阿尋的臉就紅了,再也不好意思說,趕緊去收拾東西去了。
宛桃被他的表情逗樂了,阿尋這小子整天都在想些什麼啊,動不動就臉紅。
回長安的路上,阿尋忍了半天,忍不住問孟天澤:“爺爺,如果我想跟一個人一直一直在一起,有什麼辦法嗎?”
孟天澤斜了他一眼:“你說的那人是誰啊?”
阿尋扭捏道:“你彆問,就告訴我有沒有什麼辦法就是。”
孟天澤摸摸胡子:“那得看你說的那人是什麼人了,若是女孩……”他露出意味深長的一笑,“你若是娶她為妻,就可以一直跟她在一起了。”
“娶妻?”阿尋仿佛茅塞頓開。
孟天澤湊過去,一臉八卦:“你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了嗎?”
阿尋倔強的扭過頭:“我就是在書上看到了,爺爺你彆亂說。”
他雖然這麼說,臉上的紅暈已經出賣了他。
孟天澤一陣欣慰,自己的孫子已經開始知道思春了,就不知道有沒有把小姑娘騙回來的本事,他推推阿尋:“你告訴我吧,我在這方麵可有經驗了,當年你奶奶啊……”
孟天澤的妻子當年是名動長安的大家閨秀,想求娶的人能從長安排到通州城,偏偏看上了當時還是個無名小卒的孟天澤。
往事曆曆在目,這麼多年都過去了。
孟天澤的奶奶並未看走眼,他確實是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隻是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戰場上拚搏,回想起來,他最對不住的就是她了。
本來想舉例調笑一下阿尋,可是說著說著,孟天澤自己倒沉浸在了以前的回憶中,他本以為都忘了的那些事情,一幕一幕都無比鮮活,好像就發生在昨天。
於是祖孫倆都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各自想著讓自己牽腸掛肚的人。
五年之後。
林家在桃李村的五年過得很平靜。
這五年時間裡,宛桃長成了一個大姑娘,少女玲瓏的身段漸漸顯露出來,臉上的嬰兒肥消去了些,明亮的杏眼越發柔美。皮膚隨了杜氏,紅潤又白皙,無事的時候,她喜歡用支木簪將頭發隨意攬起來,慵懶地坐在院子裡的葡萄架下麵看書。
宛晨無比唾棄宛桃的懶惰。
他已經長成了一個小少年,眉清目秀,氣質清正,時常正經地板著臉讓宛桃去練字,在年幼的時候,宛晨也不太喜歡那些枯燥的文字,但等他大了一點,即便夫子不逼著他看,他也成天抱著書,跟以前的林初墨倒是有幾分相似。
在桃李村,他就是遠近聞名的小神童。
這五年的時光裡,林初墨先是在童生試中考取了稟生,在隨後的鄉試中又考取了會元,作為刺史的元庭專門接見了他,對於林初墨的年少有才大為讚歎。
後來又知道他跟宛桃的關係,元庭這心裡就更複雜了。
好像林家和杜家,有能耐的人還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