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氣得不得了,又拿林大壯沒什麼辦法,就把氣撒在林菊和林梅身上,林菊時常護著林梅,自己身上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
這大半年了,林菊都沒怎麼往三房去,她實在是沒臉去,整個人沒了盼頭,八歲的孩子,老氣橫秋的,失了活力,宛桃被林梅推倒那件事,除了在飯桌上,老太太押著林梅道了一回歉,林大壯和秦氏後來連個屁也沒放。
開始的時候,杜氏確實是不想搭理大房任意一個人,也或多或少遷怒了林菊一些,但是她心裡明白這跟林菊沒關係,過了幾天消了氣也就沒什麼了,見林菊不來找她學刺繡,她也想找林菊談談,但是林菊每次看到她,下意識地就要躲,杜氏也實在找不到機會。
林晴倒是跑得挺勤的,學了這麼長時間,也繡得有模有樣了。
她性子活潑,袁氏心疼她,隻要自己有時間,就不讓她做家事,所以林晴有大把的時間,除了跟杜氏學繡花,也喜歡陪著宛桃和林竹這倆玩。
於是林菊在家裡的存在感越發低了,有時候聽到院子裡的笑聲,她停下來,也有些羨慕,但是手裡還拿著抹布,眼前還有大堆要做的事情,她甚至不能像林晴那樣,有人可以依靠,有時間可以做些自己想做的東西,她被永遠沒有窮儘的家務包圍著,耳邊還時常充斥著秦氏的怒罵。
她將抹布泡進盆裡,擰了幾把,又撈了出來,微微地歎了一口氣,又接著擦。
秦氏挎著籃子從田間回來,頭上戴著大大的帽子,雖然悶熱無比,也不願意掀開一會兒,杜氏皮膚白皙,她也不是不羨慕,隻想著儘量把自己也燜白一點。
迎麵遇上了濃妝豔抹的張寡婦。
秦氏厭惡地彆過腦袋,村裡的女人沒一個喜歡張寡婦的,沒事就聚在一起罵她,秦氏自然也不喜歡,整天打扮得妖嬈無比,又不見得真的有多好看,村裡有些男人的眼珠子都黏在她身上了,跟那出來賣的有什麼區彆。
她沒打算搭理張寡婦,從她身邊就要目不斜視地過去。
張寡婦卻先開口了:“這不是林家大嫂嗎?這是剛從田裡回來?”
秦氏不耐煩地嗯了一聲,沒想到那張寡婦還追了上來:“這大熱天的,你還去田裡做什麼,我看你家那三弟妹,可是舒舒服服地待在家裡呢。”
提起杜氏,秦氏頓時牢騷滿腹,冷哼道:“沒有人家命好,人家花言巧語的會哄婆婆開心,我這笨嘴笨舌的哪能比得上她啊。”
張寡婦很是讚同地點頭道:“那是,要我說,你家那婆婆也太偏心了點,都是媳婦,憑啥你三弟妹就不用出去乾活?根本就不公平嘛。”
秦氏回頭看了她一眼,總算找到跟自己想法一致的了,她頓時有種酒逢知己的感覺,態度也稍微緩和了一些:“那可不是,以為自己手裡有兩個臭錢就了不起,我婆婆也是偏心。”
張寡婦嫵媚一笑:“嫂子啊,那你也要學聰明點,多哄哄你家婆婆,好處可不能讓那杜氏一個人占了,雖說你家是大房,但是以後若是你婆婆偏心,沒準好東西就全給那杜氏了。”
聽到這裡,秦氏心中一凜,她家是大房,又生了長孫,所以雖然她平時過得並不算如意,但是總覺得,這些遲早都是她的,從來沒想過林家的財產還有可能給彆的兒子。
見仿佛成功地戳了秦氏的心窩子,張寡婦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哎呀,我這也是多管閒事多說了幾句,主要是看著你家這樣,我有點看不過去,你也知道,我在村裡裡可沒啥說話的人,看嫂子你是個實誠人,就想跟嫂子你說說知心話。”
幾句話說得秦氏心裡熨帖,她暗想,這張寡婦也不是像大家說得那樣不明事理嘛,這些話說得還挺有道理的,要不是她說,自己哪裡能想得起來。
張寡婦遮著嘴巴笑:“那不耽誤嫂子時間了,嫂子快回去吧,這天還這麼熱。改天請嫂子去我家喝杯茶,嫂子可一定要賞臉啊。”
張寡婦說話說得文縐縐的,讓秦氏莫名地覺得自己的檔次也提高了。
跟張寡婦分彆之後,秦氏若有所思地挎著籃子回家去了,往三房那瞟了一眼,見三房的門虛掩著,知道杜氏八成在屋裡,便故意扯著嗓子喊:“菊子!還不快倒碗水給我,一天到晚就知道待在屋裡啥事不乾,還真以為自己是千金小姐了?”
林菊正在忙著給林竹換衣服,這皮孩子最喜歡滿地打滾,剛才一不小心滾到雞屎上去了,渾身都臭烘烘的,她隻好捏著鼻子幫他換衣服。
聽到秦氏在院子裡吼,林菊無奈道:“娘,你自己倒一碗吧,我給竹子換衣服呢。”
秦氏見自己耍威風失敗,頓時火冒三丈:“叫你乾個啥都叫不動,我養你這賠錢貨有什麼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就知道看個孩子,你可不是千金小姐。”
杜氏坐在屋裡,聽得一清二楚的,她在院子裡喊這麼大聲,而且聽著就是故意朝著三房這裡喊的,明顯是在指桑罵槐,真不知道又吃錯了什麼藥。
跟秦氏這種蠢人計較簡直就是侮辱自己的智商,杜氏不睬她,接著繡自己的花。
宛桃也很奇怪,透著門縫往外看,秦氏見自己罵了半天,沒人給一點反應,頓覺自己好像是一記硬拳打在了軟棉花上,胸口悶了一股子氣,氣得她直跳腳。
林菊無奈,隻好趕緊給林竹換好了衣服,端了一碗水給她。
秦氏接過來,冷哼一聲:“有些人啊,成天以為自己了不起,待在家裡就以為自己是什麼大小姐了,不知道外麵有多少人在笑話呢。”
連林菊也聽出來她是借著罵自己的名義,又在跟三嬸挑釁了,她捏著衣角,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秦氏接著罵罵咧咧的,喝一口水罵幾句,倒也不嫌口乾。
林菊終於忍不住了,她漲紅了臉,小聲道:“娘,你進屋吧,彆說了。”
秦氏甩了她一記白眼:“你這個白眼狼,你是誰生的?這還沒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往外麵拐,能耐了你啊。”
林菊直想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隻能乾聽著秦氏罵。
三房的門啪一聲打開了。
秦氏本來看三房那邊沒動靜,以為那杜氏是怕了她,本來還有的幾分忐忑也沒有了,罵起來更加毫無顧忌,這門一推開,秦氏嚇了一跳,差點連手中的碗都沒端住。
杜氏和宛桃一大一小站在門口,目光冷冷地落在她身上,分明天氣還很熱,秦氏莫名地感覺到脊背一陣涼意往上竄。
可是這時候慫就太丟人了,她挺起胸膛,外強中乾地吼:“你們乾什麼?”
杜氏冷笑:“大嫂說是在田裡忙了一上午,但身上乾乾淨淨的一點土也沒沾上,不知道是大嫂太講究了,還是彆的什麼原因。”
秦氏的臉頓時憋得通紅,立刻梗著脖子道:“我乾活的時候注意不行啊,你一個從來沒下過地的人,你憑啥對我指指點點的。”
杜氏淡然:“我就是問問而已,你何必這麼激動,要是你覺得我的質疑不對,那我就去問問娘,娘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秦氏惱怒:“你動不動就搬娘出來,你有本事彆在中間挑撥離間啊。”
杜氏歎道:“我說你也是的,不知道吃錯了哪門子藥,你要是覺得哪裡不服氣,就找娘,咱們在娘麵前評評理,省得你平時還要絞儘腦汁指桑罵槐的。”
秦氏氣得直跳腳:“我在教訓自己孩子,關你什麼事,你憑啥說我在說你。”
杜氏冷哼道:“我可沒說你在說我,隻是你朝著三房這裡喊,實在容易讓人誤會,我還是那句話,你要是覺得不平,不妨說出來大家好好討論討論。”
她是懶得跟秦氏計較,可秦氏不知收斂,越來越過分,她就隻能給秦氏一點教訓,這種人就是屬黃瓜的,欠拍。
秦氏頓覺杜氏不好對付,一時間不禁有些後悔,自己怎麼聽了那張寡婦幾句話就熱血上頭,來找杜氏麻煩了呢,這下可怎麼收場,要是現在認慫,那多丟人啊,但要是繼續鬨下去,杜氏也不是善茬,況且老太太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最近更加偏心三房起來。
秦氏猶豫了一會兒,想著反正林大樹不在家,老太太也不在家,再怎麼樣,這杜氏也不可能跟她打起來不是,於是扯著嗓子道:“那我就說清楚,都是媳婦,憑啥你不下地?就算你不會做,那誰還能一生下來就會的?”
杜氏簡直想笑:“怎麼,平時我給家裡買東西,給二老孝敬的時候,你都不說,況且我做帕子掙來的錢,每次都交給娘一部分,你會做帕子嗎?你雖然說是在地裡乾活,整日就知道偷懶,你何來的底氣在這裡跟我叫板?”
秦氏頓時語塞,支支吾吾說不上話來,杜氏反擊得實在太漂亮,憋了半天之後,她總算憋出來一句:“誰乾活偷懶了?你哪隻眼睛看到了?會繡帕子了不起啊,農村人就是要乾活!”
宛桃忍不住噗嗤一笑,她本來還想著要怎麼幫杜氏罵秦氏的呢,沒想到杜氏戰鬥力太強,一句話將秦氏堵得都開始胡說八道了。
秦氏更氣了,瞪著眼睛仿佛要吃人:“笑什麼笑?”
杜氏伸手將宛桃護在身後:“沒事的話,大嫂也可以多做做家務,我看平時菊子忙得不得了,她年紀還小,你這做娘的,不要整天想些沒用的,也多關照一下她。”
被點到名的林菊猛然抬頭,秦氏跟杜氏挑釁,她半句話說不上,自己已然很難為情,杜氏這話一說,她心裡又酸又澀,眼圈紅了。
秦氏就跟被踩著尾巴的野貓似的炸了毛:“我怎麼對自家孩子關你什麼事?你太多管閒事了吧?”
杜氏淡淡道:“我就是這麼說一下,你反應那麼激烈做什麼?”
她從不是愛管閒事的人,也知道秦氏對孩子的態度根本也不會因為她的三言兩語而改變,但是每次看到林菊,她就忍不住要憐惜,掙紮在苦日子裡的人很多,林菊所受的苦不是在不能忍受的範圍內,但是她從小大的受到的關愛太少了,杜氏就忍不住提醒了秦氏一下。
秦氏果然分毫沒有放在心上,還說她多管閒事。
杜氏冷冷的望她一眼,拉著宛桃進屋去了。
既然戰爭結束,林菊轉頭默默去喂雞了,秦氏自覺自己贏了陣勢,又心虛不敢再多言,色厲內荏地呸了一聲,也趕緊回屋去了。
晚上,林大樹聽說這事,臉都黑了:“這大嫂也真是的,三天兩頭就來鬨一場,跟誰欠了她似的,不行,我得找大哥說道說道,這太過分了,天天這樣誰受得了,我還有那麼長時間不在家呢。”
杜氏一邊幫他收拾東西一邊道:“沒事,她就嘴碎,喜歡胡說八道,我能處理得好,倒是你,自己在外麵要注意安全,好好照顧自己。”
林大樹道:“我一個糙漢子,怎麼樣都行。”
他想了半天,還是不放心,披起衣服去敲了大房的門。
裡麵傳來林菊的詢問聲:“誰啊?”:,,.,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