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覃,一個乾了十年都沒有升遷的禦史。
他現在非常忠君。
也恰恰是因為太忠心,上這個折子的動機也非常簡單——陛下現在後宮隻有君後一個人,那怎麼行呢?為了讓趙家受到牽製,也為了讓陛下籠絡更多的朝臣,一定要速速選秀啊!一定要把每家的年輕郎君都搞回家啊!
後宮熱鬨了,前朝也會隨著後宮的風向而動,這多好啊!
宋覃不知道君後懷孕了,他甚至額外強調了一下君後的身體問題:君後和陛下成婚四年肚子都沒有動靜,他是不是不行啊?陛下要不要找太醫給他檢查檢查?還是說陛下不行?有問題要早點檢查,千萬不能諱疾忌醫啊!
就算君後和陛下都沒有問題,那也要早點做打算。陛下一定要廣撒網,千萬不能在一顆樹上吊死啊!
即使透過文字,薑青姝也能感覺到,宋覃是真的很關心她,在認真琢磨她的床幃之事。
薑青姝:"……"
果然乾禦史的就是很閒,管天管地管皇帝。
宋覃你飄了是不是,是不是朕給你臉了。
而且文臣的社交能力是巨大的,薑青姝後來又接連翻了好幾個奏折,大概私下裡都跟宋覃通過氣的,大家的措辭都出奇得一致,要求她選秀。
薑青姝:???你們這些老狐狸,說得真輕巧,你們知道後宮端水的難度有多大嗎?
她開始——批複。
回複第一個人:哦。
回複第二個人:嗯。
回複第三個人:閱。
翻譯一下就是:啊對對對,聽你的算我輸。
後來看到小皇帝回複的大臣們都無奈地笑了,他們絞儘腦汁地寫了這麼多,陛下居然就回一個字,明擺著是不耐煩了。
女帝年紀小,批奏折的時候有脾氣也正常。這些且不說。
刑部那邊,隨著女帝重新審查案件疑點的命令下達,複審的案卷被送回大理寺,裴朔便開始乾活
了。
他前去大理寺,大理寺卿伏嶽冷著臉出來,看了一眼這
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官。
"你就是刑部的裴朔?"
裴朔神色淡靜,抬手一拜,“下官正是。”
伏嶽冷哼一聲,“我大理寺審案合理合規,絕無錯處!裴大人年輕氣盛,才入官場難免想邀功,這也是人之常情,不過這方法用錯了,隻會自尋死路。"
裴朔抬起清亮的黑眸,神色不卑不亢,輕笑道:“大人做大理寺卿數載,為官之道自然比下官清
楚,下官隻知道一個道理:既然問心無愧,自尋死路的該是彆人才對。"
伏嶽臉色陰沉地盯著他。
"好你個裴朔,真是伶牙俐齒。"
裴朔又笑著露出一口白牙,“下官的牙口的確很好,什麼都啃的動呢,尤其是像大人這樣又硬又老的骨頭。"
"你!"
伏嶽臉色黑如鍋底,氣得拂袖而去,裴朔唇角噙著一抹笑,眸底卻輕蔑森冷,不慌不忙地撐了個懶腰,轉身往大理寺外頭走。
他抬頭望了望天空。
天色有些晚了。
"啊。”他好像才想起來什麼似的,苦惱地搖了搖折扇,歎息道:“今天忘了找人約飯,晚上又要餓肚子了。"
他說著,倒也不惱,反而心情很好地搖著折扇徒步而行,慢悠悠地朝刑部走去,也不管自己這一身官服會不會招惹旁人的目光,沿路賞著這繁華的京城街市。
無車無馬,天朗氣清。
真是悠閒。
暗中埋伏的刺客便是此刻瞄準他的。
裴朔在刑部寸步不出,殺他的人蹲守幾天,根本找不到機會下手,否則哪裡會給他發現疑案的機會?今日裴朔好不容易出來了,還一個人走在大街上,是下手的好時機。
那沈雎告知謝安韞,裴朔將會是最大的威脅,緊接著裴朔便鬨了這事,上頭對刺客下了死令,一定要解決掉裴朔。
必須殺了他。
刺客扮成百姓,隨著人潮緩慢地靠近裴朔,袖中刀光乍現,反射著刺眼的曦光。裴朔驀地回頭。
扇柄一搖,正對著近在咫尺的刀尖,對方驀地一驚,另一個人揮刀朝他後心襲來,然而就在
他刀尖要沒入他的一刻,一把長劍唰地朝他們麵門掃了過來。
唰!
"啊!"
劍勢帶起輕微的破空聲,卷著冷風擦過裴朔的官服,少年將軍眉目冷凝,一劍之後又飛起一腳,直接將那幾個刺客踹飛出去。
"天子腳下當街殺人,找死!"
少年抬劍指著他們,一步步靠近,烏黑的眼睛反射著劍光,凜然肅殺。
那幾個扮作百姓的刺客麵露驚駭之色,見有人拔刀相助,紛紛對視一眼,連滾帶爬地要逃,少年卻冷笑一聲,驀地一揮手,街巷角落便湧出一群官兵,將他們圍住。
是京兆府的人。
“帶下去!”為首的京兆府尹沉聲一喝,將那幾個刺客抓獲,隨後滿臉堆笑著小跑上前。
“霍將軍。”
他對霍淩行禮,又看向裴朔,麵露難色,似是一時沒認出來這是誰,少年將軍擦拭著手中染血的劍身,沉聲道:"大人去忙吧,今日這刺客危害京城治安,當好好審問。"
“下官一定會的。”
京兆府尹轉身告退,待所有人離去,霍淩才轉身看向裴朔。
對方悠閒地搖著扇子,隻露出一雙彎彎的笑眼,方才遭遇了刺殺,居然一點驚色都沒有,還優哉遊哉地看完了全程。
“霍將軍?可是如今天子身邊的千牛衛霍淩將軍?”他問。
霍淩抬手一拱:“正是。”
裴朔輕笑道:“霍小將軍好身手,隻是不知方才那是湊巧,還是提前料到會有刺客?”霍淩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在下隻是奉命行事。”他抬頭,朝上麵看過去。
裴朔順著他的目光回過身去,抬頭望去,正好看到路邊酒樓二樓,一個頭戴帷帽的女子安然端坐,側影纖細姝麗,正悠然品茶。
"裴大人。"
霍淩壓低聲音:“陛下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