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霍淩隻關心女帝。他右手還緊緊握著劍,左手捂肩,血染紅了大片衣衫,又沿著指縫滲透出來。
就在氣氛有些緊繃時,一道纖麗的人影從隔間款款走出。這三人同時看了過去。是薑青姝。
薑青姝在裡頭確認
了來者身份,便戴好帷帽,不急不忙地走了出來,徑直望著那蒙麵少年,笑道:“我當是哪個不速之客,原來這麼巧,又是你。”
張瑜。
另外二人同時一怔,霍淩有點茫然,王楷也是頗為驚詫,目光遊移不定地在女帝和蒙麵人身上來回。
張瑜揚了一下眉梢。
“是你。”
他右手穩穩地握著劍,身姿頎長,露出來的一雙眼睛大辣辣地打量著薑青姝,“真巧,你怎麼在這裡?"儼然一副和她很熟識的樣子。
薑青姝說:“和你的目的一樣。”
“來教訓他?”
“是呀。”
薑青姝撩起紗簾,掛在帽沿,露出一雙上挑的丹鳳眼,悠然掃了一下王楷,不緊不慢道:“此人作惡多端,時常欺壓無辜百姓,我前幾日蹲守在齊國公府外,便是想尋找下手的時機,今日正好他出門了,我便讓護衛將他抓過來揍一頓,誰知還沒來得及揍,就遇到了不速之客。"
她說著,盈盈瞧了張瑜一眼。
這話中的不速之客也正是在說他。
張瑜彆扭地咳了一聲。
“他也不早說……”少年嘀咕了聲。
薑青姝聽到了,隻是笑了笑,偏頭看向一眼受傷的霍淩,道:“看來,我的護衛打輸了。”
霍淩低聲道:“屬下無能。”
"不怪你。"
薑青姝把手絹遞給他,讓他捂一捂傷口,偏頭看了一眼張瑜,意味深長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你已經很厲害了,隻是這世上總有武功高強之輩,有時路遇強者,並非壞事,好在咱們今日運氣好,
碰到的是位心地仁善的俠士,沒出殺招。"
她話裡話外皆在毫不吝嗇地讚揚張瑜,那少年束著馬尾,露出一雙白淨的耳朵,此刻竟隱隱有些泛紅。
可惜麵巾遮蓋了下半張臉,看不見全部的表情。
"既然也是教訓這王楷的人,便算我傷錯了……喏,傷藥。"張瑜也不扭捏,直接爽快地承認了錯誤,從衣領中掏出一個瓷瓶,輕輕一拋,扔給霍淩。
霍淩抬手接住。
薑青姝卻不依不饒:
“我的護衛傷這麼重,俠士就給個傷藥打發了?”
“那你要如何?"張瑜想了想,提議道:“那跟我回家?我家中有更好的藥,可以幫你的護衛包紮,保管好得快。"
"今日不成,我今日還有彆的事呢。"
"那明日?"
“明日也不可。”她嫣然一笑道:"不知俠士告訴我,你是誰家郎君,改日小女子登門造訪?"“那不行,萬一你登門時我不在,你碰到我阿兄了怎麼辦?”"怎麼,閣下的兄長會吃人?"
"很多人都怕他。"
短短片刻,二人你來我往,語速頗快,話題倒是聊得越來越偏。全然忽視了被劍指著的王楷。
薑青姝慢條斯理道:"俠士越是這樣閉口不說,小女子就偏要知道俠士的身份。"張瑜聽她這麼說,頗為好玩地挑起眉梢。
“那你猜猜看。”
薑青姝:".…"
這個人真幼稚,這麼拐彎抹角,以為她真不知道他是誰嗎?
她輕哼一聲,像是來了脾氣,一放帷帽紗簾,轉身便朝這廢棄小屋外頭走,霍淩默不作聲地跟上。
她正要提著裙擺跨出門,就聽到那少年郎在後頭笑著問:“喂,你真這麼要想知道的話,我們交換一下也可以,你告訴我,你是誰家娘子?"
"不要。”薑青姝也學著他的語氣說:“你猜。"
張瑜眉梢一挑,眼睜睜看著她出門去了。
等屋內變得安靜,隻剩下他和王楷二人,他才笑了起來,覺得那有脾氣的小娘子真好玩。"喂。"
他看向被劍架著的王楷,"你知不知道她是誰?"王楷:"……"知道是知道,但我哪敢說啊?王楷咬咬牙道:“不知道。”
而屋外。
薑青姝還沒有走遠。霍淩跟在少女身後,聽到她壓低聲音問:“傷得嚴重嗎?”
霍淩:“屬下無礙。”
"如實回答。"
霍淩的睫毛顫了顫,"……
不算致命傷,隻是有些傷到筋骨。"
"朕給你放假幾日,你好好養傷,不要傷到根本。"霍淩抿緊唇,沒有作聲。
他其實想說自己的傷也不算很嚴重,還是可以跟在陛下身邊繼續保護她的,他一點也不想休假,如果陛下嫌他武功太差,打不過方才那人,他便加倍努力。
總有一天……會趕上的……
但霍淩也聽出少女語氣中的溫柔關切,猶豫片刻,還是低聲應了,“是。”他抬頭看向四周,忽然發現,薑青姝走得很慢。慢到仿佛在等著什麼。
薑青姝也的確是在等。
雖然她不是百分百篤定那個張瑜一定會追過來,不過她非常確信,自己勾起了他的興趣。她不便出宮,下次見麵可就不知何時了。
這可是張瑾的弟弟。
一方麵,若張瑜能參與到此案中來,事情便全然不一樣了;另一方麵,如果能通過他弟弟拉近和張瑾的關係,對日後朝中行事有利。
薑青姝儘量走得不快。果然片刻後,她聽到一道好聽的嗓音從頭上悠悠響起——
"你走得這麼慢,是怕我跟蹤你回家嗎?"
她抬起頭。
隻見眼前的一顆海棠樹上,少年半靠著樹杈,雙手枕在身後,一條腿直起,一條腿半曲起,好整以暇地睥著她。
那麵巾已經取了下來,露出他本來的臉。
唇紅齒白,鼻梁高挺,配著那雙含笑的眼睛,好似一汪映著陽光的波光粼(《的湖水,清澈而耀目。
四月的海棠爭相綻開,點染著那張漂亮至極的臉,卻統統化為了可憐的陪襯。
端得是明媚張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