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到底是誰,在宮外帶著陛下吃吃喝喝?要是帶壞陛下。讓她知道了絕對饒不過那人。
秋月很是頭疼,這一日,她又看著小皇帝跑出去了,神色擔憂得活像是個操碎了心的老母親。
咳嗽還沒好呢。
陛下今日可彆飲酒了。
薑青姝出宮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和裴朔碰麵。
裴朔剛從刑部下值,換了身簡單的常服,折扇
一拿,氣質便赫然從嚴肅查案的刑部官員,變成了個舉止文雅的風流才子。
連日忙碌多日,他也終於得閒。
這是薑青姝第二次在宮外與他會麵,第一回他是一副吃不起飯的寒酸樣,今日倒是格外不同。她仔細打量他這身色彩鮮亮的衣衫。
這人相貌清俊、氣質灑脫,穿成這樣,居然還怪好看的,好像當初杏園那個令公主側目、被諸多女眷偷偷圍觀的裴郎又回來了。
果然,人打工時難免邋遢隨意,這正經一收拾,就是俊朗好看。
"裴卿買新衣裳了?"
裴朔搖著折扇,笑著露出一口白淨的牙:“俸祿還沒發,多虧陛下賞賜,發了點兒獎金。”他這是把她的賞銀穿身上了。
薑青姝也笑,"裴卿日後多多立功,莫說賞個衣裳錢,便是送你個京城地段好的宅子又何嘗不可?"
"這可是您說的,京城的宅子………那得多貴啊。"“金口玉言。”
她轉身,裴朔在她身邊帶路,君臣之間,此刻倒也有默契,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
“陛下這幾日都不來找臣,臣還以為您看到臣的密信生氣了呢。”
還真讓他猜對了。她真的生氣了,當然,她是不會承認的。
她若無其事:“朕是這麼不大度的人嗎?”
“陛下是明君,自然大度,是臣小肚雞腸了。”裴朔輕笑著,笑盈盈地看著她:“陛下現在不是來了嗎?臣在宮外等得望穿秋水,差點以為自己失寵了。"
“裴卿如此逾距越權,失寵也活該。”
“陛下若是失去臣,那可就是陛下的損失了。”“大言不慚。”
"臣是認真的,臣對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鑒,這世上約莫找不出比臣還要忠心的臣子了。"
——忠心到他可以為了她做一切事。
裴朔是認真的,原本他混日子過了一世,到頭來,庸庸碌碌,毫無所成,既未青史留名,也沒為天下百姓做什麼事,最後好不容易趁亂帶著女帝逃跑,也沒能阻止她殉國。
這輩子從刑部開始做起,每日查查案,還挺充實。
就是……說來好笑。
他第
一回找小皇帝幫忙時,她回信時語氣尚還平靜,第二回便直接寫“裴卿再找朕幫忙,罰請飯十頓”,看得他都眉梢一挑,忍俊不禁。
真是為難她了。
裴朔還記得前世,小皇帝是連上朝都不敢太大聲說話的,讓她鼓起勇氣去刑部對上謝安韞,簡直是天方夜譚。
這也側麵證明,這一世的女帝不一樣了。她會不會也是重生的?
想到此,裴朔偏頭看了她一眼,她安靜地行走在街上,風掠紗簾,若隱若現的容顏清麗出塵,可以預見數年之後,她還會出落得更美。
那暴君得了美貌的廢帝之後,雖說待她並不溫柔,眼裡卻再也看不上彆人。
一想到從前,裴朔神色驟暗。
就在此刻,他忽然聽到薑青姝咳了咳,猛地回神,皺眉問:“陛下最近著涼了?”
薑青姝說:“朕無礙。”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拐彎入了永寧坊,人潮稀少,街巷淒清寥落。
裴朔壓低嗓音,“陛下當以龍體為重,日常起居,所用器具,皆要慎之又慎,身邊的人也要細細篩查。"
他和君後的說辭一樣。
薑青姝應了聲,來到一間屋外,裴朔望著她冷靜的側顏,似乎還想說什麼,最終隻是推開了門。荊瑋,原為姚蒙之子,名啟,字子孝。
姚啟這些日子,一直在忙於為恩人一家操辦後事,他心知殺父仇人正是郜威等人,如今除了保全自身性命,並不能手刃仇人。
同時,裴朔將他帶去祭拜了姚蒙,姚蒙當年死於刑部牢獄,便是姚啟隔壁的那間牢房,死後收殮從簡,隻在京郊後山外有個無名小墓,此事也隻有極少人知曉。
裴朔還問他,想不想以後報仇。
如果想,那就投靠女帝。
先帝固然手段冷酷狠絕,但這並不能代表如今的陛下,如果他不想,也可以遠離京城和是非,隻是他從此以後都隻會是一個普通人,無法繼續從軍,也不會再有報仇的機會。
二選一。
姚啟選了投靠女帝。
薑青姝來見他,並不是來感化他,也不是因為他父親之事來對他做什麼安撫,畢竟皇帝用人,個個都這麼費勁,那她真是忙不過來了。
她僅僅隻是要看一眼
屬性麵板,來確認此人到底能不能用。
萬一委任錯了,那就適得其反了。
"罪人拜見陛下!"
姚啟恭候多時,待到女子身影出現的刹那,便跪地行大禮。薑青姝眼前浮現屬性——
【姓名:姚啟,身份:前吳州都督姚蒙之子】
【年齡:30】
【武力:77】
【政略:51】
【軍事:80】
【野心:46】
【聲望:-10】
【影響力:21】
【忠誠:71】
【愛情:0】
【特質:複仇】
她垂首盯他片刻,說:“起來吧。”
屬性還不錯。
果然父親是鎮守邊境的大都督,此人受到父親影響,屬性也不會太差,再培養培養,還可以更好
姚啟恭敬地起身,不敢抬首,薑青姝又緩緩道:“你的事,朕聽裴卿都說過了,你若想為朕效力,複仇之事隻能徐徐圖之,平時你當萬事以朕、生民、國家為先。"
“是。”
"好,接下來你先準備兵部考核,隨後再定下職位,至於最終你是將軍,參軍,還是區區一個衛士,皆看你的表現。"
姚啟再次一拜:"罪人謝陛下恩典。"此人禮儀行得極為規矩。
薑青姝並沒有直接說她需要監門衛大將軍的人選,這一職位太過機要,如果現在就告訴了姚啟,難免讓他懈怠。
還不如先降低期待,讓他以為自己隻會是區區一個小兵。
裴朔站在一側,安靜旁觀全程,見女帝毫不心急,也沒有為了拉攏人心而刻意表現得無比信任,心下頗為認可。
現在還不能操之過急。
薑青姝隻露個麵,便轉身出去,開門時巷子裡起了大風,風沙迷眼,裴朔眼疾手快地擋在她跟前,無奈地歎息道:“陛下下次出來時,多添點衣吧。”
薑青姝:"……今日明明很熱。"
"捂著也比著涼的好。”裴朔讓開身子,又回去
找姚啟借了一把傘,“晚間或許有雨,陛下收好
薑青姝無論在何處,身邊的人皆小心翼翼、操心不已,好似她是易碎的花瓶,連走路都會磕著碰著。
起初,她會再三強調自己沒事,讓他們不要操心,後來發現他們下次還是照舊這麼緊張,她索性就放棄掙紮。
還不如順著他們。
“那便多謝景才。”
她驟然喚裴朔的字,裴朔握著傘的手一頓,隨後很自然地垂睫,雙手鄭重地將傘遞給天子。
“陛下保重。”
如裴朔所言,不到半個時辰,京城便下了一場淅淅瀝瀝的春雨。
草木被洗刷得聰翠茂盛,濕潤的空氣泛著淡淡花香,粉白花瓣被雨滴打落,大片大片地砸在她的雨傘上,又從傘沿滑落。
她又路過了那棵海棠樹。
遠遠的,就看見一個少年站在海棠樹下躲雨,他束著高馬尾,一身利落勁裝,腦袋頂上落滿了花瓣,背對著她似乎在搗鼓什麼。
嗯?
薑青姝喚了一聲,“阿奚?”
少年聞聲回頭。
映入眼簾的是個兔子麵具。
薑青姝一愣。
少年戴著兔子麵具,隻露出一雙圓溜溜的漂亮眼睛,促狹地朝她笑了笑,然後像小狗抖毛一樣甩掉滿頭的花瓣,一下子鑽進了她的傘下。
“我就說吧,等案子結束,我們會再見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