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張瑾佇立於書房,一動不動,任憑寒意漫上衣襟。
而小郎君的房裡。
炭盆燒得滿屋子溫暖襲人,張瑜脫去外裳,挽著袖子,認真地照料著昏迷的薑青姝,給她喂藥。
因為是第一次照顧人,他的動作很笨拙,也很小心。
然後他趴在桌麵上,托腮望著沉睡中的少女,時不時歪頭,看著她好看的睡顏,心裡喜歡極了。
一切喧囂無聲遠離,風吹不來空氣中彌漫的硝煙味與血腥氣,也沒有人在意,遠處的長寧公主府發生了什麼。
阿奚從不關心時局。
這一夜,隻有他守著她。
天邊無聲無息地泛白,窗外春杏灼灼綻放,鳥雀於枝頭歡快啾鳴,伴隨著第一縷天光靜靜灑入窗欞,薑青姝才終於睜開眼睛。
入目是一片陌生。
她安靜地躺著,睫毛顫動,再次閨上雙眼。實時在眼前迅速展現——
【張瑜夜間將女帝帶入醫館,被兄長張瑾親自抓包,得知哄騙弟弟的人是女帝,張瑾怒不可遏。】
她眼皮一跳。
/>心跳如擂鼓,她下意識緊張起來。
緊接著卻是:【為了從兄長手中保全心上人,張瑜謊稱對方懷了自己的孩子。】
薑青姝:"...
啊?
???什麼鬼?
【尚書左仆射張瑾麵對弟弟明顯的謊言,深陷在是否揭開真相的痛苦糾結中,決定暫時忍住,徐徐圖之,將女帝帶入府中診治。】
好家夥。
薑青姝驚呆了。
原來……還可以這樣嗎……張瑾那種人,居然能忍住不宰了她……所以,她現在是在張瑾家裡?
【張瑜將心上人帶回府中之後,悉心照料了對方一夜。】
她悄悄睜開眼睛,偏頭,目光穿過半透明的紗簾,看到趴在桌上支著腦袋、昏昏欲睡的少年。張瑜,
她再次閉目,迅速瀏覽了一下公主府的實時情況,確認局勢還在自己掌控中之後,便複又睜眼。
她稍稍動了動身子,姑且判斷四肢還算有力,便撐手緩慢地坐起身來,烏發沿著單薄肩頭滑落,散了滿背。
她揉了揉額角,心道,這進度,實在是太快了。
她屬實是沒想好怎麼麵對張瑾。
好在,張瑾沒有告訴阿奚她的真實身份,阿奚不喜歡女帝,張瑾想必是很在乎他弟弟的感受,不忍心讓他知道真相而難過。
如此,也算好辦了。
薑青姝突然咳了咳,原本在打盹的少年驀地驚醒,看到她醒了,眼睛便是一亮。
“七娘!你好些了嗎!”
他幾乎比她的反應都快,一下子就躥了過來,險些嚇了她一跳。意識到自己好像太激動了,張瑜摸了摸腦袋,偏過頭,耳根微微泛紅。
薑青姝輕聲說:"……我沒事,謝謝阿奚。"
他睫毛如受驚的蝴蝶,飛快地抖了抖,抬眼露出那雙清澈烏黑的眼珠子,觸及她鮮活明麗的容顏,他一怔,也彎眸笑了起來,"沒事就好。"
“是我給你添麻煩了。”
"沒關係。"
張瑜其實想說,他才是該道歉,撒那樣的謊,對女孩子家太不好了……但他真的不知道怎麼開這個口。
跟她說“我昨晚告訴我兄長,你懷了我的孩子”?
還是跟她說"為了讓我兄長先不傷害你,你先配合我假裝懷了我的孩子"?這也太……奇怪了.…
七娘會覺得他有毛病吧。
況且,昨夜大夫特意交代過,說七娘的毒中得頗深,深入五臟六腑,還需要好好調養,情緒也不能波動太過,否則也容易引發昏厥。
他現在說,怕嚇著她。
萬一把她又嚇病了呢?
張瑜真是糾結死了,他素來坦蕩磊落,長這麼大就沒有做過虧心事,又騙了阿兄,還要瞞著七娘,還怕把七娘氣得再也不理他了。
簡直兩頭為難。
而薑青姝,也狀似什麼都不知道一般,笑盈盈地望著張瑜。就在此時,有人疾步而來,在外麵輕敲房門,"小郎君。"
是周管家。
張瑜立刻拉緊簾子,小聲說了句“等我”,便起身推門出去,反手將門帶上。
“什麼事?”他問。
周管家站在那兒,下意識瞧向小郎君身後緊閉的房門,心底暗暗道:小郎君還真是護著這個女子,也不知道此女到底是什麼身份,惹得郎主如此震怒。
他此番也是帶著目的而來。
他聽說,那女子懷了小郎君的孩子,還身中劇毒,也不知為何,天色一亮,還沒到上朝的時辰,郎主就吩咐他帶著大夫過去,給小郎君診脈一番。
而且郎主還強調,無論診出什麼結果來,都不可泄露出去,也不可告訴小郎君自己。
周管家當時聽聞,簡直一頭霧水。
他不明白,小郎君武藝這麼高強,能有什麼事?怎麼還要連帶著給小郎君也把一把脈呢?還不能泄露?很嚴重嗎?
難道小郎君也中毒了?
應該不會吧?
但郎主的命令,周管家不敢耽擱,他看了看身後的大夫,示意對方上前,壓低聲音道:“郎主吩咐,小郎君也把一把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