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瞧越好看。
他目光灼灼地望著她,像望著最喜歡的珍寶,輕輕蹭了一下她的鼻尖: "七娘,你是我阿兄帶來的嗎?"
"怎麼,我自己不能來呀?""那你自己來,是想見我嗎?"
她朝他眨了眨眼睛, “你猜呀。”她收回手,轉身就要走,少年伸手一牽她的衣角,似乎是想做什麼,一邊的周管家見了,用力清了一下嗓子。
張瑜:"……"
他這才發現周管家也在。
少年飛快收手,眼睛卻還巴巴地追隨著少女的背影,抬腳飛快地追了上去。
薑青姝知道張瑜會追著她。
他總是這麼熱情,像一隻見了人就會搖尾巴的小狗,毛茸茸暖呼呼的,恨不得撲到她的身上來,隻要看見他,她的心情總會變得很好。
他可比他哥哥討喜多了。
她隨意在曲徑幽深的張府中走著,終於在偏僻院落一角被他追上,少年把她堵在一簇花從後,手臂撐在她身邊,白鴿展翅重簷屋角,燦爛花影交織著青藤花架,虛虛掩映著二人身影。
少年忍不住湊近
,壓抑著緊張的呼吸。
她仰頭望著他,伸手撥開他擋著眼睛的碎發,嗓音清亮地問: "怎麼?你這是要親我呀?"他耳根紅了一下。
“不親。”
他不太好意思親她。
上次在河邊抱了她,他就好幾晚睡不著了,夜間一閉上眼睛,就老是禁不住回想起那夜。這要是親了..
少年克製地抿唇,喉結滾動,輕聲道: “我就想……看看你。”好好地看一看。
那一夜,他看得不夠,他還想再多看一看,看看他喜歡的人。
他微微低頭,額頭快要貼上,又密又長的睫毛掃在她的睫羽間,惹得她也輕輕撲簌了兩下,一雙剪水雙瞳明媚澄亮,倒映著他的臉。
湊這麼近,他甚至可以看到她臉頰上軟軟的絨毛,絞著發帶的辮子落在頸後,無端有些嬌憨活潑。
七娘真好看,什麼打扮都好看。
他喉結動了動,小聲說: “我……其實也給你準備了禮物。”“嗯?”她疑惑:“那為什麼不拿出來?”"因為……"
她送他那麼名貴的寶劍,他忽然覺得自己的禮物拿不出手了。
送心上人的禮物,一定要用心,要鄭重,不可以敷衍,他原本以為他足夠用心了,但如今一比,隻覺得那小木雕配不上眼前的七娘。
“因為那個不太好,我想送更好的給你,送世上最好的、最獨一無二的東西。”
他湊近,像小狗一樣,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她的鼻尖,她癢得一縮腦袋,好笑地望著他, “我不嫌棄。"
若非要等價,他可就送不出禮物了。她那把劍可是當年從私庫裡拿出來的,是開國女帝當年打天下用的佩劍。
瑩雪,音似飲血。這是一把殺伐之劍。曾征戰天下,抵擋千軍萬馬,鎮守數座城池,換得天下百年安定。
後麵幾任女帝再也不曾禦駕親征過,這把劍曾被第二任女帝贈予平北大將軍,後來將軍戰死,埋骨沙場,這把佩劍至此被封存百年,再也未曾見過天日了,早已成為傳說之中的劍。
明珠蒙塵,豈不可惜?
她把這把劍拿出來時,秋月還跪著勸諫她很久,說這把劍於國意義太重,不宜送人。但她卻不以為然。
r />"朕以為,劍無貴賤,當配正直俠義之人。"阿奚當得起。
“那也不行。”
眼前,張瑜認真地搖頭: "不能隨便送,我要給七娘最好的。"
少年固執得很,雖然他還沒想好,到底什麼對七娘來說是最好的。
可事實是,滿足一個女子容易,滿足一個帝王卻是很難的,她笑而不語,抬手想幫他攏去碎發,卻被他抓住手腕,烏黑的眼珠子定定地望著她。
也不知道到底有什麼好瞧的。但就是瞧不夠。
薑青姝被他堵在角落裡,四麵都逃不掉,就被他這樣認真地看著。
氣氛忽然很安靜。日光投落的花影撒落在少年肩上,風中花香四散,雀鳥聲歡快起伏。
平時無人敢直視她,但總有那麼些個狂悖之徒,膽敢盯著她看。
譬如上朝之時的謝安韞,望著她的眼神恨不得活剝了她的皮;張瑾平時不會正眼看她,但凡直視她,都是帶著淩厲的壓迫感;趙玉珩則是溫柔與安撫,像是怕嚇著她。
但阿奚,眼睛裡隻有純粹的喜歡,是無關於任何身份和地位的喜歡。
"七娘。"
"嗯?"
"你也叫我一聲,我想聽。"
“阿奚。”
“再叫一聲。”
“阿奚,阿奚。"她捏了捏他紅透的耳朵尖,湊過去喊:“阿——奚——”
“哈哈哈,夠了七娘。”
他被她呼出來的氣吹得癢,伸手撓撓耳朵,漂亮的眼睛笑得彎起,情不自禁地蹭她額角,見她沒生氣,又壓低聲音說: "……好喜歡你。"
張府廚房裡熬的藥和藥粥已經送去了書房。
藥已經被喝完,另外兩碗藥粥已經放了很久,快要冷了。張瑾靜立在案前練字,聽到下人過來回報: "郎主,小郎君追著那小娘子,兩人在杏園裡……奴也不好打攪他們。"
張瑾筆尖一頓,淡淡道: "在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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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久了?"
"得有……半個時辰了吧。"
"去知會一下,莫要耽擱太晚。""是。"
侍從轉身離去。
張瑾神色冷漠,繼續落筆,但因懸臂過久,狼毫積聚的墨珠甫一落紙,便成了一灘暈壞的墨跡,尤為刺眼。
這副字毀了。
他擱了筆,盯著那字半晌,麵無表情地撕碎了紙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