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張瑜“扶著”薑青姝進去了。
他很快就找來藥箱,幫她重新上藥,又仔細瞧了瞧那劍傷,越瞧越心疼,不禁在心裡想:都說京城裡的女子連磕磕碰碰都少有,七娘看起來卻好堅強。
她越是這副灑脫無謂、滿不在乎的樣子,張瑜越覺得稀罕。
雖說張瑜是習武之人,但在包紮上,手法的確比宮中的太醫要熟練利落,宮中太醫顧忌龍體,用藥以謹慎保守為主,但張瑜用的是行走江湖的包紮手法,好起來會更快。
他低著頭,認真地為她包紮,薑青姝垂著長睫,靜靜地瞧著他的動作。她查看了一下他的愛情值。
93。
而這段時間,許是因為送了劍的緣故,他一直在拚命練武,原本已經95的武力值,居然已經上漲
到了97。
真優秀。想必不需要多久,這個還沒有弱冠的少年,就將獨步天下。
可惜,他的身份注定不能為她所用,就算他不和她作對,也無法與他兄長徹底割席,除非將他收到後宮裡,若她好好和他說,許以諾言哄一哄,他也未必完全不能接受入宮。
但以他這恣意頑劣的性子,一旦成為囚籠裡的金絲雀,早晚會被磨滅本性,而
且她也很難保證將
來不會辜負他。
既然無法負責到底,那就不要為了一時的歡愉,而害了他一輩子。放他自由是最好的結果。薑青姝想得入神。
企圖讓張瑜知曉女帝身份的計劃落空,而落空的原因,竟是那少年拚命抵抗、不信彆人的話,隻護著她的劍。
謝安韞得知消息時,隻是冷笑了一聲。
他嘲弄道:“張瑾那種心機深沉的人,居然養出個這麼傻的弟弟,我倒是小瞧了她哄騙人的招數。如此信任她,可見將來也落不到什麼好下場。"
他這話,仿佛是在談論一個處處留情的渣女,任何聽信她花言巧語的男人都不會有好下場,因為她根本誰都不愛。
傳訊的陸方一頓,表情怪異,欲言又止。謝安韞掃他一眼, "你還什麼話說。"
“稟郎君。”陸方躊躇著,壓低聲音道: “張相後來親自去京兆府解圍了,據說他下來的那個馬車裡,後來走出來了一個年輕女子,看身形描述……很像陛下。"
所以,也不單單是張瑜一個人在那固執地犯傻。
而是,他的兄長和心上人都在擔心他,為他解圍,他們都很關心他,事後,女帝還牽著少年的手,和他說笑著走進府中。
張瑜為什麼那麼信任她?因為她也對他很好,並非他一廂情願。一廂情願的,隻有謝安韞而已。
謝安韞動作一頓,他盯著手中的匕首,好似被定住了,久久沒有說話。許久,他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是麼,那又怎麼樣。”
"再深的感情也不過是假象,她根本就不是什麼善類,我不信那個張瑜能如願以償。"他不信。
他像是要強作冷靜,但陸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攥著匕首的手越來越緊,連指骨都透著青白色,甚至發紫。
明明擦拭過一遍的匕首又被擦了一遍,像是竭力在壓抑著什麼情緒。
最後他猛地一擲匕首,匕首擦著陸方的臉,帶起一陣冰冷的風,深深地沒入牆壁內。他甩袖離去。
與此同時,行宮內。
霍元瑤站在行宮門口張望了許久,那守門的侍衛見她今日一直在此徘徊,不由得問: “你在看什麼?"
霍元瑤道:
“我在等陛下的車駕,先前宮中傳消息,說陛下今日會來探望殿下的。”
那侍衛說: "太陽都要下山了,陛下定是不會來了。"
霍元瑤也覺得是如此,但她還是有些不甘心,輕輕咬唇道: “陛下不是會食言的人,可能是有事耽擱了,我再等等罷。”
可她等到很晚,也沒有等到陛下出現。
霍元瑤不明白,為什麼明明說好了要來,為什麼突然又不來了?她頗有些鬱悶,轉身回到殿中,秦施又在為君後的身體囑咐著什麼,神情明顯比幾日前輕鬆很多。
秦施說: “看來這個新方子效果極好,殿下近日也沒有咳嗽了,便一直這樣保持下去,定然可以順利產下皇嗣。"
趙玉珩溫聲道: “這幾日,秦太醫辛苦。”
“殿下嚴重了。”秦施歎了一聲, "老臣隻是希望殿下能安然無恙,以殿下的身體,實在是不適合誕育子嗣,好在情況好轉,隻要中間不出什麼意外,殿下一定會好好的。"
再精湛的醫術,都需要病人好好配合,令秦施欣慰的是,君後體弱多病,對生死之事看得很淡,卻並未放棄自身,還是想好好活著的。
這四年來,秦施一直在為趙玉珩看病,前三年君後的身子都好壞反複,他也並無什麼求生欲,隻說順其自然便好了,全看天意,有時候讓秦施也無可奈何。
今年雖然情況直轉急下,但他卻主動配合了不少,就好像心裡突然有了掛念,想活得久一點,能多陪那人一日也好。
秦施很欣慰。他收好藥箱,轉身離開。
霍元瑤還站在不遠處的雕花福扇邊,雖然努力藏著心事,神色還是有些鬱鬱,趙玉珩偏頭,喚道:“瑤娘。”
"誒。"霍元瑤連忙上前,”殿下有什麼吩咐。"
“你怎麼了?”
“我……”她忍了又忍,趁著這裡沒彆人,還是決定實話實說:“陛下今天食言了,她沒有來見你。"
"她不會輕易食言,應是有彆的事。"
“陛下是個好皇帝,我也覺得陛下不是故意的。”霍元瑤直白道: “可是事有輕重緩急,表兄你也很重要,我不是說陛下不喜歡您。隻是有時候我忍不住想,表
兄你是不是太讓陛下安心了……"
都說會哭的孩子有肉吃,最省心的那個往往才最容易被忽視。
霍元瑤都恨不得幫他去跟陛下說,其實他也沒有表現得那麼不需要她陪,有時候表兄會很想給她寫書信,很想叫她過來,隻是都忍住了。
可越不想打擾,對方越不會知道,他遠沒有他表現得那麼冷靜淡然。